风朗气清,万里无云。
玄阳山庄的位置,是在一个依山傍水,灵气充沛的山谷。
青砖黛瓦、亭台楼阁,潺潺流水在青松翠柏与石制小桥间流淌,有零零散散的荷叶摇曳,整个山庄算不上多么华丽,却别致典雅,远远地站在庄外,就有一种宁静舒适扑面而来。
然而当距离再远上一点,原本绿树成荫,画一般的山庄却会逐渐消散,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的幻境,眼前没有小桥,也没有庭院,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山水,和间或几只掠过的飞禽。
——这其实是一种高阶的障眼法,一些隐世大能们时常会用到,目的是隐藏自己的住所,避免受外界干扰。但如此这般直接隐藏一整个山谷,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手笔。
进入山庄后一路往北,是庄子的后院部分。
一大片翠绿的竹林占据了这里,竹香四溢,葱葱郁郁,有簌簌的声音响起,几片脱落的竹叶随着风荡起,最终,落在了林边宽阔平坦的演武场。
场上,挺拔利落的年轻人持刀而立,淡淡看着眼前一脸就义般的英勇,手脚却已抖成筛子的壮硕体修。
“速度太慢、反应太慢,体力,耐力都不过关。”
他穿着一身白衣,模样清瘦到隐约带着病气,神色却很疏离,阳光在他白皙的侧颜漾出一层光晕,却照不暖他由内向外散发的冷厉。
近乎一人高的巨刀轻而易举地拖在身侧,和他苍白虚弱的气色格格不入,和对面哆哆嗦嗦的体修也对比鲜明。
说完这句,他还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体修一眼,十分客观地评价:“怂。”
“是,仙尊。”体修看上去都快哭了,却又抱着一丝希望,小声道,“那我是不是可以……”
年轻人面无表情又拿起了刀:“还有最后一轮。”
山明水秀,鸟语花香。
一声又一声哀嚎在林间回响。
而当年轻人终于停手,可怜的体修已是撑着腰抖着腿,半爬着才勉勉强强退出了演武场,用一种解脱中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正瑟瑟发抖,努力埋头祈祷不要点到自己的数十位同伴。
可惜,手持巨刀的恶魔无动于衷,抬脚迈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石桌。
他依旧冷漠,凌厉的面部线条却隐隐松弛了一点,这让他看上去一下少了许多攻击性,尤其是听到石桌前红衣青年嘟嘟囔囔挑人的声音以后,仿佛变戏法般,方才的气势消失不见,年轻人换上了一副截然相反的面孔。
有些迟钝、有些懵懂,配上那张带着病态的面容,甚至还有点温顺与乖巧。
不过说话的内容嘛,就跟乖巧一点也搭不上边了。
“不行,这个我要揍。”
奚陵的话语斩钉截铁,祁夙夜一顿,难得好说话了一回,撇了撇嘴,手指平移:“那我要打那个。”
“那个也不行,那个功法特殊,”
“那那个……”
“不行。黑又一次爬起。
唔……
奚陵忽然上下打量了白修亦一眼。
他怎么感觉,大师兄有哪里不太一样?
见状,白修亦微不可查地坐直了一点,状若平静地揉了揉奚陵的头,道了句“无事”,下巴却轻轻扬了起来,那是个矜持中带了点期待的姿态。
可惜,奚陵瞅了好半晌,也没瞅出哪里有变化,在祁夙夜的一声催促中转身离开,走时还十分顺手地抓起白修亦精挑细选的衣角,擦了擦手上糕点残渣。
白修亦:“……”
他该换一家裁缝铺子了。
凝视着奚陵的背影,白修亦幽幽思考着,却忽然,已经离开的奚陵却折返了回来,在某个人难掩失望的目光中毫无征兆地俯下身,轻轻啄了他一下。
阳光透过枝叶,影影绰绰照向了二人,奚陵弯起的眼睛带着少见的狡黠,也学着白修亦,在他下巴轻佻地勾了一下。
“大师兄真好看。”
有什么东西塞进了掌心,白修亦有些怔愣地垂眸,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木雕。
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蜜蜂,也是当年奚陵那场跨越万里的追求中,唯一一件被白修亦拒绝了的东西。
不过这个明显是新刻的,和从前那只不太一样,手法纯熟了许多。
留下东西,奚陵扬长而去,徒留白修亦还坐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柔软的触感还隐约残存,白修亦甚至尝到了奚陵嘴里绿豆糕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