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微感无语,但还是吃掉了一半小面包,别说,真挺松软美味的:“还有吗,我给舅舅也分一块。”
李来亨摸摸衣袖,发现已经没有小面包的存货了,遂倒出一把粽子糖放在他手心:“这个可以吧?”
霍去病点点头,给自家舅舅剥了一颗糖,转头看
见史可法就在不远处,素裳白马,君子凝霜,眉目如画,正惊愕地瞅着他们。身上战场的文人,也都被如此氛围所感染,在几名亲兵的看顾下,提着武器加入了作战的队伍。
于谦手持火/器突突突一通扫射,所有迎面而来的元兵全部被击倒。
他最担心的就是乱军之中刀剑无眼,先生会出什么意外,故而目光一直关注着文天祥。
看了一会才发现,今天先生简直杀疯了,一路行来少说也手刃了十余人,他好险没跟上,连忙定了定心神,拍马急追:“先生小心!”
文天祥无比潇洒地一振衣衫,徒留小弟子为他操碎了心:“好啦廷益,我们城中见。”
于谦见到先生亲自上阵杀敌,就想起了自己副本的那年临安城下,简直ptsd都要犯了,头痛不已,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有事。
刚策马飞奔出两步,就听见旁边李庭芝一声惊呼:“宪之,你慢点,这样太危险了!”
史可法一骑绝尘,冲向了前方,白衣翻卷似天边一片薄寒的秋云,笼着山前照影,雪后清光,星星点点飞落的血色溅在白衣上,如绯色梅花盛开,当然这都是别人的血。
史可法拿着火/枪,射击极为精准,一出手就是瞬秒,这玩意又不需要什么力道,准头充足就行,加上旁边又有亲兵帮他挡住近战,霎时间就杀没影了。
李庭芝:“……”
这特么到底谁才是武将啊。
另一边,霍去病和小老虎一起冲锋,直接就是所向披靡,宛如犁地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给大家实力表演了一波何为战神级高手。
桓温忙着浴血杀敌,同时不忘缠着谢枋得,一个劲地唠唠叨叨。
在他们位面,谢枋得是他的老对手谢安的后人,在这个位面却是老祖宗,桓温很想趁机来给谢安上点眼药。谢枋得烦不胜烦,决定给后人列个祖训,一定要远离桓姓之人。
陈庆之躲在一边放冷箭,常常有人打着打着,就发现对面的敌人忽然被见血封喉了,不禁大呼怪哉。
陈文帝陈蒨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不愧是亲征的帝王,策马在重围中杀进杀出。
......
两个多时辰之后,大都皇城的大门告破,众人欢呼着涌入了城中。
这座历史悠久的古都终于在他们面前陷落,即将开始一个新的时代,心中的欢欣意义是无与伦比的。
忽必烈经历了许久的鏖战,须发怒张,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个血人了。
太师刘秉忠见敌人势大,忧心忡忡,忽而一撩袍子下跪,砰砰叩首,脸上血水夹杂着泪水倏然滚落:“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陛下性命在,大元江山就在,请即刻出城西行,前往西土投奔蒙哥大王!臣愿护陛下杀出重围!”
他说这话时,神色甚是决绝,手里握着刀剑,立刻就准备护送忽必烈杀出去,显然是已经准备以自己的生命为对方开道。
忽必烈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他一会,许久,冰冷的眼神中慢慢有了温度,伸手将他扶起:“想不到国之将亡,朕居然还能
有你这么一个忠臣。”
身边的数百名亲卫怯薛军聚拢过来,俱是怀着无比悲壮决绝的心情,全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都在催促忽必烈快些动身。
纵然天下人都指责忽必烈万般不好,他们作为最亲近的人却是了解的,君王青年登基,怀着满腔热忱想要将这个已然滑入深渊的帝国拉出来,为此费尽了一切心力,奋战至最后一息。
可惜,他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他只是肉/体凡胎,回天无力,扛不起一个山岳崩摧的帝国。
“陛下”,刘秉忠泪流满面,听着耳畔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咬牙道:“速速动身,再不走就迟了——”
却见忽必烈帝衣一掠,长啸声中,如行云流水般掠下了城头的长阶。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冷漠坚决地回荡在每一个残存的蒙元义士心中:“大元只有战死的天子,没有出逃的懦夫,朕今日合当死于此地,大元国祚自朕而终!”
刘秉忠、一众怯薛军、还有愿意追随忽必烈死战的文武百官,都进入了皇城之中,展开了最后也最为惨烈的巷战,短兵相接,逐屋争夺,渴饮血水,至死不降。
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元人居然会如此负隅顽抗,直接杀红了眼,他们又不能破坏城池建筑,面对这种情况束手束脚,只能是硬碰硬地厮杀。
又过了三日有余,这一群大元死忠人士终于被浇灭干净,忽必烈则退入了大圣寿万安寺,进行最后的搏斗。
一批元朝公卿或举家死,或纵火死,或自缢死。
死得最惨的还是刘秉忠,给忽必烈挡了数刀之后犹在作战,鲜血流尽而亡,尸体虽然僵冷,犹自屹立不倒。
李来亨见他如此行径,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汉人吗,为什么会如此效忠于一个蒙古皇帝?”
于谦恰好听见这句话,沉思片刻,神色肃然地告诉这位同为大明人的小英杰说:“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吧。在真正的历史上,刘秉忠不仅是忽必烈的开国宰相,也是元朝唯一位兼三公的汉人。在这个倒转时空,可能忽必烈也对他有一段知遇之恩。”
“我不明白”,小老虎满脸懵懂。
霍去病倒是看得很透彻,轻声说:“谁家亡国之时不是忠臣义士辈出,非独殉帝,亦殉国尔,与我们各为其主而已。”
打到这里,攻陷大都之战也差不多就快结束了。
所有人都让开一条道,守在门外,目送张世杰玄衣铁甲,孤身走入了黑蒙蒙的大圣寿万安寺,亲自给蒙元的百年国祚画上最后一个句点。
忽必烈早已遍体鳞伤,浴血多时,以弯刀支撑着自己身体才没有倒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朦胧染血的目光中,他看着张世杰一步步缓缓走来,剑锋犹在渗血,风骨清峻,像暗夜中一道铗然划过万古寂静天幕的雪亮雷霆,充满了肃杀与锐气。
他冷笑着扯了扯嘴角,不无讥嘲地说:“恭喜,你一个堕民,生来离王位最远的人,从今日起却可以为天子。”
张世杰
走得很慢,周遭的一切都在此刻寂静下来,仿佛是在跋涉过一条悲哀万古的命运之河。
零星的几个蒙元义兵冲上来,被他手起剑落,尽数斩于剑下。
他从万安寺门口走到寺庙深处,只需要短短数百步,但真正完成这段路程却用了整整十年。
五陵岛的风涛雪浪,犹自葬送了那年故土的晦暗血痕,极目所见唯飘萧铁马,金戈残梦,猎猎霜风吹断了关河万里的征程。
在这一瞬间,无数过往的画面从脑海中掠过,他想了很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最终只是在沉寂的凉夜中握紧了手,斩下了这划时代的一剑。
很难形容这是怎样的一剑,往前百年,往后多载,都很难再找到这样惊艳的一剑,它无声割裂了今昔,在流光转瞬、侬华初起之时,史官已落笔。
与这剑锋同时铿然落定的,还有决绝如金铁的一句话。
“我非生而为王,是这血泪人间逼我加冕。”
忽必烈应声而倒,死前高呼着“朕是大元天子,今日死于江山”,缓缓没了气息。
张世杰站在原地静静等了许久,直到确认他彻底死去,万安寺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人,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夜风吹过重重叠叠的经幡与帷幕,愈显肃杀凄清。
皇城中孤单的夜色如潮水一般涌动过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一如未来的每个禁宫长夜所要经历的那样。
他沉默着转身离去,见陆秀夫就立在门口,在百官和各路名将们的身前等着他,眸光颇为关切地望过来,便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向他走去。
此时,月华正西斜,皎洁地萦绕在了眉边发上,张世杰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他眸底的万家灯火,璀璨人间。
终有人如清辉明月般点亮江山,漫漫余生尚可以共渡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