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什么,赶紧冲鸭!
陆秀夫彻底预判了名将们的预判,这波不知高出了多少,直接站在了大气层。
正是因他的谋划,义军才能如此势如破竹,以一种狂扫落叶的速度平定诸城镇,很快打过了黄河,径趋京师,古来夺取天下未见有如此神速者。
众人几番合作下来,最大的感觉就是,给小陆相公打工真是太愉快了。
他怎么能如此之好,温柔亲近,如沐春风,都还没表达什么他就已经猜出了我们的需求,并且采取了行动。
诸如粮草运输、辎重支援,不同部之间的彼此策应和配合,等等诸事,都安排得妥妥的,完全不拥有任何后顾之忧。
感觉还能再战一百年!
而且小陆相公还是个全才,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擅长的,居中筹措,掌控全局,内统公卿一应事务,德施仁政镇静城邑,外平叛乱周济军需,出谋划策击敌制胜——简直就是个完美的人好吧!
江南百姓,民夫士女,六军将士,黎庶高门,无有不叹服者。
这也让本来摇摆不定、甚至有自立倾向的一部分参赛者,譬如桓温和陈文帝陈蒨,最终都倒向了张世杰阵营。
他们觉得有陆秀夫在,天下的最终归属已经很明显了,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啊?
进来参赛的各位都经过擂台赛的激烈选拔,皆非庸才,深知这种江山鼎革、改朝换代之事,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各自为战,陷入了无谓的内斗消耗之中。
譬如某南明。
三帝一王打生打死,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本就薄弱的兵力尽数折损于内讧,最后
硬生生打成了“双龙逝,清军一来就输得惨不忍睹。
万朝谁人听了不说一句老六,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引以为戒。
众人为了提高任务完成度,必须完成一统天下,假如各自分属不同阵营的话,只会大大减缓这个进程,让最终分数十分难看。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
陈蒨等人之前之所以在沉吟,未曾落子,就是觉得张世杰虽然武力值够了,但因为出身太低,庙堂历练和为政经验还差太多,未必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古来能有几个帝王从最微末之中崛起,最后真正成为了一代圣天子的?
也就是宋祖刘裕,还有明太/祖吧。
陈蒨自己也是当帝王的,也算得上治世明君,知道其中难度之剧如同登天,始终就在踌躇。直到观察了这么久陆秀夫的表现,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投靠。
这波稳赢,必须赶紧上车!
桓温比他倒戈得更快,论打仗他都打不过张世杰,一开始就没了争雄之心,迅速站在了张王的旗帜之下。
就这样,所有参赛者都被陆秀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连苻坚版本的太子真金也不例外。
忽必烈做梦也没有想到,平北政权最深的内应,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
经过之前的努力,蒙元帝国现在虽然还剩偌大的版图,远大于己方,却已经是被插了无数钉子四处隔断。
关中、河北、京畿、漠北等地的各方蒙元大将全部都被孤立,只能各自为战,而无法形成同气连枝的呼应之势。
加上忽必烈为了提防官军作乱,又搞了一套让大军分屯江河南北,遇征伐则遣之的操作,队伍七零八落,这就给了本方逐个击破的机会。
陆秀夫让李庭芝自淮南大野泽出师郓城,因此,张世杰在平定汴州之后,才得以迅速腾出手来大名府会师。
陈蒨将百姓护送南下,需要回建康城筹谋粮饷,完成通过大运河切入临沂段的粮食运输,文天祥正在那里攻打山东东西道宣府。
严格来说,他这一路过江北取山东青州的虽然人数占优,兼之身负扼守黄河要冲,把控全局战线的重任,但并非真正主力,于谦从沂州北上进攻济宁的那一路才是。
于谦表面上是从东平路、东昌路沿途厮杀过去,一路惊心动魄,杀机四伏。
然而,在这个倒流时空的元末,他作为故明救时宰相,在朝野郡邑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大捷数场后,山川震荡,所到之处众多元朝平章、兵马元帅等无不归心,望风而降。
数十日内,连下寿光等一十余县,一面抚恤居民,概定勿犯,由是山东遂定。
元军大将来阿八赤阵亡,镇南王、忽必烈第九子脱欢因畏葸胆怯,不战而逃,弃城仓惶离蹿。其人魂不守舍地回归大都后,被暴怒的忽必烈当庭仗杀,死相极为惨烈,血肉横飞,在庙堂上洒得到处都是。
禁宫喋血的刺激景
,确实有效震慑住了一批心怀异动的蒙元贵族家光辉分明是璀璨的,但融入了整个天穹的大背景下,反而更显得寥落寂静,苍茫万古。
陆秀夫素衣如雪,静坐在丹霄楼上一片微茫的光辉异彩中,襟袖飘拂,仿佛浸满了流水的微凉月光。
张世杰走上楼,愈往上愈觉得此地寒风凛冽,倚在阑干前更是冰冷彻骨,不禁皱眉,握住了他冷如霜雪的指尖,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么冷的地方。”
陆秀夫顺势拉他坐下,一边淡淡说:“看一看月照万古,满天星河。”
张世杰望着楼外如墨染的一色深灰长夜,又侧眸看看他,陷入了沉默。
“世杰莫这样望着我,等下就会出来的”,陆秀夫眉眼微弯,温和的声音如流水一样在夜色中蔓延开来,“雪后初晴,星空总是分外清澈,星星和明月都会有的。”
张世杰轻声说,“好”,没有再多问,抬手给他加上了围巾和披风,决定待在这里陪他一起等。
“现在这个时候,文山应当已经拿下益都了”,陆秀夫语气清缓,带着一丝散漫地发散开去,“说来也是神奇,于忠肃公在另一个世界居然是文山的弟子。三千世界三千景,浮生茫茫若梦,也不知到了他生,你我又是什么样子,是否相识。”
“会的”,张世杰立刻道,凝视着他的眼眸,“无论在哪一处时空,我都一定会遇见君实。”
否则这人生,当真就如同白过了。
陆秀夫轻笑,复又夹杂着极轻的叹息:“但愿如此,天地如此沧桑,时空如此浩渺,又岂是人力所能转移——世杰相信这天地间有神明吗?”
“不信”,张世杰冷冷地说。
他在沉默中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生而落入尘泥,家中满门丧尽,世间的苦难他什么没经历过。
也许,弱小时候的他还会祈求上天开眼,放他一条生路,但自从他建起了五陵岛,埋下了至亲的衣冠孤坟之后,他就只相信他的手中剑了。
蒙元的暴/政不会因为苍天垂怜而消失,要想活下去,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世间无神,人只能自渡”,他轻声说。
就在这一瞬间,到了深夜,雪后的长风凛冽浩荡,终于吹开了天空中的万里冻云。
厚重帷幕缓缓散开,星辰一颗接一颗地浮现,很快就在丹霄楼前汇聚成了一条悬挂的瀑布,清光万千,璀璨夺目。
陆秀夫起身,伸出手去触摸星光,斑斓的星辉便如冰玉般从手腕滑落,纷扬成一场空明剔透的飞花,随风吹落,星星点点地沾满了衣衫。
“多美啊”,他轻声惊叹,“不枉我等了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