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进去几分钟,忽然就被无情清理掉的于谦:???
不是,李晋王你到底要干啥???
澳洲大陆上,早已夜幕低垂,连星辰都已沉睡,坠进了沉默无垠的深海。
郑成功生着重病,感觉好难受,怎么都无法入睡,索性扶着墙起身,走过一小段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海边。
到这里,他实在是没了力气,就在一块礁石边坐下,赤色衣袂浸没在寒凉的海水中,宛如冰下一抹流动的火焰。
这片土地新开发未久,一切还显得空荡荡的,寂寥无际。
天地间,唯有月色如银,潇潇漠漠照着他苍白的脸,又横洒了满身,晶莹成霜白。
李定国就在这时候联系上了他:“森森。”
他显然没想到,已经深夜这个点了,郑成功居然一个人在海边:“怎么不去休息?”
郑成功往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但因为李定国只开了单向视频,那端只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望不真切。
他眉峰轻轻蹙起:“不想睡,你别管我。”
李定国叹了口气,见他神色惨淡,一双眸中盛满了破碎的月光与飞雪,顿觉心都揪紧了:“先回去吧。”
郑成功一动不动。
此夜,李定国大军驻扎在深山上,万籁俱息。
夜色深沉,他谢绝了过来的医者,独自倚着岩壁,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修长手指捏着纱布,思考了一会,换了种方式问:“森森是在生气,我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你吗?”
郑成功摇头:“没有,我知道,你的处境一定比如今的新宋还要艰难百倍。”
李定国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当即道:“莫要乱猜,我这里进展还挺顺利的。”
他将与孙可望大军交战的事简略一说,对自己的伤势只字不提。
虽极力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刀光剑影,凶险四伏,即便旁听犹让人深深心惊。
郑成功沉默了一会,忽而道:“既然进展一切顺利,你为何不让我看你那边?”
李定国无语,心想万一让你看到我这边的惨状,你今晚更是别想睡了。
他随意编了个借口:“因为这里比较混乱,郑经在外面大吵大闹……”
郑成功一听到「郑经」二字,顿时失去了看的兴趣:“晦气,你出征还带上这玩意作甚。”
李定国也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们一开始谈论的明明不是这个话题:“快回去吧,在海风里吹着,对身体多不好。”
郑成功似乎也觉得海边有些凉,拢了拢衣襟,一直沉默不言。
李定国又催了他好几次,许久,才听他低声道:“我病得好难受……不想回去。”
他并不愿在挚友面前示弱
,但也许是因为这一夜月光太明亮,而李定国此刻的声音又太温和了,有些话忽而就这么流泻而出:
“我这次病了很久,那时确然觉得万念俱灰,以为就只能停在这一步了。”
“我想找你说说话,可是你又不在。”
“在你到天幕上发言之前,我已经准备写遗书了。我以为,我这一路走来,从来都是独自一人,死去也将是毫无牵挂地一场飘零,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太多放不开、舍不下的东西。”
他并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只是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些,都丢失在了岁月中。
年少时的剧变,视如信仰的君王的惨死,父亲的伏诛,母亲被清军侮辱后的自杀,故友的背弃,旧部的决裂,叛徒的泄密……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皆如利刃扎入心口,让他伤得鲜血淋漓,也让他成为了很一意孤行的人,丝毫容不得别人违拗,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
“其实在生死关头,从头细数”,郑成功坐在海边礁石上,手指掬起一捧冰冷的海水,“我这一生,大约是正好与我的名字背道而驰,是极其失败的一生吧,到头来也没有什么可称道之处——”
“为臣子,则万死难救,至今未复江山,有疚于父皇;为儿女,则悖逆其意,愧对父母;对将领,难称尽仁尽义;对天下百姓,许多时候无力阻挡他们遭劫;至于郑经……这孩子不提也罢。”
李定国一直在安静地倾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莫要如此说,你在我心中,便是天下第一尽善尽美之人。”
郑成功惨然一笑,并不言语。
李定国看了他一眼,若他在郑成功面前,此刻,他应当给挚友一个拥抱,但他并不在,所以也只是沉声说:
“论为臣子,你一力独撑东南半壁,转战海外,遗世孤忠,隆武陛下九泉下相见,必定引你为傲;”
“若为儿女,令尊当年降清,将福建领土拱手相让,大批沿海百姓民不聊生。你虽与他背道而行,却以半生征战,守卫这片国土,后人自知你一片冰心。”
“若为将领,你从一船一士起,亲手建立起了一支纵横海上的舰队,独断天下,傲视西方,数尽古往今来人物,未有出其右者。”
“论对天下百姓,你郑氏大军一路北伐,沿途百姓争相归附,箪食壶浆相应,甚至于千里迢迢赶来投军,以足可证明人心所向。”
“至于郑经......这孩子确实是不提也罢。”
郑成功默然了许久,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宁宇当真这样认为?”
李定国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郑成功一路沉默,从海边走回了屋中,许久,忽而道:“谢谢宁宇。”
李定国失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而已,有甚可谢之处?”
郑成功摇摇头,心想,可能这些年来他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之一,就是前往广东新会和李定国会师。
所以,他从前是一个人,但日后不必
再一个人了。
李定国也沉默了一会,
恰好也在这时说:“是我应该谢谢你,
让我不再孤军奋战。”
郑成功:!
噫,这就是心有灵犀的感觉吗,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进门后,李定国第一眼,看见了那个放在榻上的巨大考拉玩偶:噗。
自家延平王还好这口?
那他可以速速安排上,做点毛绒滚滚玩偶什么的!
郑成功无奈,只得将赵昺强行送玩偶的事情告诉他。
小孩子不懂得太多功利性,他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玩。
崖山的人都知道,延平王是除了小陆相公以外,小皇帝第二最最最喜欢的人。
这世上,有两种力量让人永远无法抗拒。
一种是绵延如水,坚定不移、至死方休的温柔。
另一种,则是明亮如旭日,灼烈朗照高天,河岳千山、寰宇人间,都终将被他的光芒所点亮,永沐这猎猎炽热的辉煌。
前者唯有小陆相公。
后者当然是延平王。
迎着清冷的夜风,李定国低笑着说:“森森是崖山人的太阳,也是我的日光,我想看见你一生都意气风发。”
郑成功忽而心情明亮起来,语气轻松地说:“我也想!”
李定国霎时被逗乐了:“会的会的。”
他会用一生来完成这件事的。
紧接着,他向郑成功分享了天幕「最高管理者」相关的天幕。
郑成功听着,忽而涌现出了一个优秀的想法:“你现在既然掌管弹幕,还可以设置高光、装饰、头像和置顶,何不让帝王们付费参与,凡是给钱到一定数额的,就给他们加一些特殊效果?”
“至于具体怎么付费,可以再回头斟酌一下,跨位面传送就不错,虽然那个每天有次数限制。”
大家都是帝王,普普通通的字幕怎么配得上身份!
特别是某些千古一帝,还不赶紧氪金氪起来,让自己成为天幕上最靓的仔!
李定国:“……”
这就开始考虑赚钱了?
算了,他转念一想,郑森开心就好:“都依你。”
郑成功涌现出了无数个可以利用管理者身份赚钱的金点子,都相当不错,高谈阔论一阵,终于觉得有些疲倦。
可生病还是好难受啊,根本睡不着。
他伸手把那一只羊毛考拉玩偶捞过来,抱在怀里,翻滚几下,忽而小声道:“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李定国正在给自己包扎最后一道伤口,鲜血淋漓,望之触目惊心。
他轻笑道:“好,全都给我。”
“那,晚安!”
李定国倚着石壁,倦然阖上眼眸:“殿下晚安。”
……
陆秀夫原本打算找郑成功商议,到底该给文天祥安排什么岗位。
但因为郑成功的忽然病倒,此事就暂且搁
置了下来。
而后,每当郑成功问起,小陆相公都表示:“你不要再费心劳神了,快安心养病,此事我会安排好的。”
郑成功不放心地叮嘱他:“你记住了,不管怎么安排,绝不能吃亏啊,可以让那些欧洲人吃亏,但本方不能吃亏!”
陆秀夫自然是点头应下。
文天祥抵达澳洲的那一日,海岸边,竖起了一排张世杰黑洞嘴猕猴腮的人形立牌,站在那里迎接他。
文天祥:“……”
这到底是什么物种?
这段时间,他留在吕宋岛,进行了短时间内大量新知识学习,并且对如今新宋帝国的作风有了极深的了解。
正因为了解,他才对此感到深深的担忧。
这世上有一只到处抢劫洗略的彩虹小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整个帝国上下,全都是彩虹小马!
他的好友陆秀夫,带着一众人,立在港口迎接他。
陆秀夫还是当年在江南的模样,一如记忆中,微笑起来的模样,恍然是霁月一度,春水十里,眉眼轻轻一抬,便尽了风华萦绕下的温柔年岁。
使文天祥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种亲切。
然而,让他无法感到亲切的,是陆秀夫今天居然绑了一个丸子头(没办法啊,刚从衣服染色工厂中出来的,为了行动方便)。
陆秀夫甚至为了鼓励土人们换上新设计的汉字短衣,自己也带头穿上了一件,张世杰等人也纷纷效仿。
一时间,只见港口边,无数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如无数彩虹拔地而起。
胸口有许多寓意良好的汉字,什么“礼”、“义”、“智”、“你”之类的,在来回涌动。当然,更多的还是张世杰的黑洞嘴猕猴腮图像印花。
文天祥:“……”
这画风不得不说,有些辣眼睛。
陆秀夫握住他的手,温柔一笑:“文山,你可算来了!你的工作早已经安排好了!”
文天祥肃容倾听。
陆秀夫温声道:“我们需要一个总揽一切帝国外交事务的对外发言人,负责亚洲、欧洲,还有非洲,这是相关的二十六国外语,你赶紧学起来——”
文天祥:?
二十六国外语,就算是状元也学不过来啊,太过分了叭。
陆秀夫犹自感叹:“我们需要一个外貌俊美如天人,形象正直端方,一看就十分可靠之人,为帝国进行发言,文山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站在那里,就是一身正气,贞如日月,你不管说什么别人都信——”
文天祥:“……”
然后让我帮你们更好地骗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