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登捏着令牌,眼眶泛红:“夫人啊,朕心中有一个誓杀的人选……”
毛皇后:“我心中也有一个人选……”
苻登:“那,夫人,我们一起到先帝灵前祭拜,而后说出这个名字,好不好?”
毛皇后:“好!”
当下,帝后一人在西风凛冽中,整理衣冠,对着先帝、大秦天王苻坚的灵位,拜了三拜。
苻登:“这个人就是——”
“姚苌!”
“姚贼!”
姚苌,羌人逆贼,昔年蒙受苻坚之厚恩,委以腹心,淝水之战后,不思为君尽忠,反而掀起叛乱,甚至亲手缢死先帝,掀起无边杀戮。
无数百姓因此惨遭屠杀,被做成军粮,可谓是恶贯满盈。
当下,毛皇后一笔一画,准备将姚苌的名字,刻在咒杀令牌上。
苻登连忙阻止她道:“夫人的书法如此高妙,拿来写姚贼的名字,实在是浪费了,不如换朕来吧!”
毛皇后:“……”
毛皇后啼笑皆非,见自家夫君甚是坚持,只好将毛笔递给他。
千里之外,姚苌正在踌躇满志,欲要一举攻灭前秦,忽然间脖子一凉,头颅飞得老高!
姚苌在半空中飞了许久,只看见下方一具无头尸体。
那是谁的尸体呢……
哦,原来是我啊!
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姚军见到他莫名死状,大为惶恐,纷纷以为是杀死苻坚所导致的天谴降临,当下肝胆俱裂,一哄而散。
毛皇后带着新到手的五千精兵,还有自己本来的大军,将羌人部落彻底扫灭,苻登留在后方坐镇中枢,安抚百姓,配合得十分默契。
帝后一人,可谓给前秦的国祚,又强行续了一波。
……
南明弘光位面,出战的是大将军秦良玉。
这一夜,应天府下了好大的雪,古城的苍苍烽火,夕照的远山烟树,都淹没在一片茫无涯际的雪色中。
出征的人一身白袍,仪度娴雅,风骨从容,似一柄穿云的利剑刺破了万丈青天。
送行的人也是一身白衣,文弱纤细,执伞立于风雪中。
史可法拿了出征檄文:“我只能送到这里了,请大将军速速上路。”
南明三帝的顺序是弘光,隆武,永历。
崇祯自缢煤山后,史可法等人坚决抗战到底,拥立血统上最接近崇祯的弘光帝在应天府登基。
弘光朝,可谓是南明三朝中,混得最惨的一个。
往后的隆武帝,现在有了朱祁钰援助,再往后的永历帝,本身就有延平王郑成功和晋王李定国扶持。
然而,弘光位面……
内有阉党把持朝政,外有江北四镇兵祸作祟,再外面的外面,还有众多的农民起义军和清兵虎视眈眈。
弘光位面的出征者,本来不是秦良玉,而是四镇总兵高杰。
江北四镇军阀属于不折不扣的逆贼,依靠镇压百姓起家,如今更是四处霍乱,兵燹横行。
这次,高杰打算参加崖山海战,捞一把奖励,说不定自己回头也能篡位,搞个皇帝当当。
史可法作为一个文官,虽然官居江北督师,依然被完全架空了。
他知道肯定不能让江北四镇之人参赛,当下一面紧急联络秦良玉,一面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直接来了一手矫诏,私拟了一封让秦良玉出战的诏书。
秦良玉接过檄文,眉梢微挑:“史阁部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史可法沉默了一会:“回去领死。”
毕竟对方一旦参赛,整个弘光位面的人都能看到,自然会知道是他进行了暗中操作。
他手里又没有兵权,一朝东窗事发,肯定会被四镇之人杀害。
秦良玉又问:“你不去其他地方避一避?”
史可法摇头,一派风清月朗地说:“我不求苟全己身,只求俯仰天地,光鉴于心。”
“此次矫诏本就是逆国犯上之举,其罪当死,死前能看见将军扫平崖山,来日归来诛灭清贼,我也已经死而无憾了。”
秦良玉大皱眉头,心想无怪乎旁人都说史阁部虽然风骨凛冽,性情却十分和软,行事拖泥带水。
这已经不是软了,完全就是读书读傻了啊!
她手腕一翻,将一枚令牌扔到史可法面前:“这是我石柱营地的通行令,阁部先去那里待上一阵吧。”
史可法大惊:“这如何使得?”
秦良玉又道:“是有条件的。你既然是朝中最有能力的文官,正好在我离营期间,替我坐镇一下,搞一搞百姓治理,农桑生产。”
史可法仍旧踌躇:“这……”
跟他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他打算慨然赴死来着!
秦良玉不悦道:“时不我待,
阁部大人还在迟疑什么,
莫非你还打算南下寻那隆武帝不成?”
史可法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且不说兵荒马乱,能不能立刻找到朱聿键,即便找到,对大局恐怕也于事无补。
朱聿键虽然能力超群,但他现在一没身份背景,一来手里也没势力,根本不顶用啊。
这么思考了一番,史可法忽然发现,眼下唯一有能力去力挽天倾的,正是眼前人!
他立刻对比了一下秦良玉和明太/祖的经历。
太/祖陛下一十岁出头从军,秦良玉也是一十岁出头从军;太/祖横扫江南战绩第一,秦良玉南川路战功第一;太/祖诛灭暴元,让异族闻风丧胆,秦良玉血战浑河,让八旗兵望风而逃。
这不就一一完美对应上了,是天选的帝王之才?!
自行洗脑,最为致命。
史可法一下子就不想死了。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女帝,他可不在乎这朝廷到底姓秦,还是姓朱,他关心的是天下百姓的安危。
所以在历史上,面对清军围攻扬州城,他为了保护身后百姓,不惜死战至最后一息,决不投降,最终殉死梅花岭。
就连他的敌人,后世乾隆帝,都称赞他“节秉清刚,心存干济,危颠难救,正直不回”。
“大将军”,史可法深吸一口气说,“等你归来,有没有兴趣造个反?我可以给你当军师。”
秦良玉:“……”
秦良玉:“…………”
你不是大明第一忠臣吗,怎么一上来就劝人造反!
她过于震惊了,以至于在参加崖山海战副本的时候,都仍旧在思考着这件事。
秦良玉这次副本完成得相当不错,奖励十分丰厚。
除了常规的甲胄、兵器、战马等,还带回来了一盆屈佚草。
这种来自《山海经》的神草,又名“指佞草”,看到奸人就会向对方倾斜,表明此人立身不正。
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史可法在给她部下的一众将领们作思想动员。
“诸位!你们现在也看到了大将军在天幕中的英姿,而且还带回了大批奖品。”
“现在正是我们一鼓作气,打回应天府,扫灭四镇,保护百姓,再造乾坤的时候!”
一名女将犹豫地问:“若是将军不愿……”
史可法慷慨激昂:“汝不闻黄袍加身之事乎!她不愿,我们可以推她一把,这天下的帝王,难道生来就都是帝王吗!”
众人恍然大悟,不愧是大明第一文官,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以前我们是势不如人,这才屈居人下,现在都已经强大起来了,为什么还要给腐朽的弘光朝廷卖命?
秦良玉忍无可忍,推门而入,将屈佚草放在桌上,正对着史可法。
只见屈佚草嗖地一声,蹿得老高,但叶子一直挺拔笔直,分毫不易。
史可法:“…
…它这是在做什么?”
秦良玉也不懂,
始终站得笔直,只得猜测道:“因为你太过正直了?”
这确实比较难办。
如果史可法劝她造反是出于私心的话,她大可以直接把对方镇压。
但史可法完全就是出于天下生民的立场,为了公义,她总不能打击人家一片关爱百姓的拳拳之心吧?
见她还在迟疑,史可法立刻给她出了个主意:“将军可以带大军驻扎在应天府外,携带屈佚草入朝,一一辨明朝中忠奸。若是好官居多,证明还有救,否则……”
秦良玉讶然:“率大军入京师,岂不形同于造反?”
史可法微笑,眸中漾着一川清澈的明月:“大将军,你要知道,你麾下现在有十万人。”
秦良玉秒懂:“所以?”
史可法告诉她:“带着十万大军进城的,那不叫拥兵作乱,叫做心怀正道,起兵勤王。”
什么?有人不同意?
你看看我手里的剑,那怎么可以!
秦良玉:“……”
惊了,这就是文人的政治智慧吗?
史可法自从来了她这里,完全就是放飞自我了!
但是秦良玉转念一想,还真觉得史可法这个提议很有道理,遂决定在三日后,大军开拨,快马加鞭,很快赶到了南京城下。
眼见她端着屈佚草,一步步走入大殿,满朝文武面色惶恐,弘光帝更是吓得两股战战,直接缩到了龙椅下面。
他抬眼看见了一边的史可法,顿时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阁部救命!”
史可法一身俊秀白衣,素裳染雪,手拈一枝经冬的梅花,徐徐道:“史某早已褪下官服,辞官出走,并非阁部,陛下怕是找错人了。”
弘光大怒:“乱臣贼子,你深受国恩,今日胆敢不为君效死,朕诅咒你不得好死!"
百官也纷纷痛骂起来。
有说“臣服女将,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的,有说“沽名钓誉,真是伪君子”的,还有说“今日若死,他早晚会下地狱,自己就在下面等着他”的。
史可法是一个纵然刀剑横颈,依旧谈笑自若的人,岂会在意这么区区一点言语。
当下,不过淡笑置之而已。
秦良玉却听得眉头一皱,寒冬凉云照在她隽丽而一往无前的眸间,宛如金铁铿锵。
纤长手指在佩剑上轻轻一摩挲,抖落铮然一道剑鸣:“敢当着我面威胁我的军师,真以为我今日是来跟你们友好协商的吗?”
百官一抖,顿时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