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下一波眩晕来临前,刘湘以灵魂为祭,躯体为囊,设下灭世黑莲改良版吞噬法阵。
片刻后,只听“砰”地一声,芗被炸得措手不及。
她雪白的脸庞变得黑不溜秋,平淡的表情也在瞬间狰狞起来。
“你疯了吗!!!”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没了躯壳的束缚,刘湘彻底放飞自我,一把掐住了芗的脖子。
“你忘了吗,我就是你。”她轻笑道,“还要感谢你的力量,帮我摆脱了天命的束缚。”
说罢,她也不等芗反应过来,一个头槌撞了上去。
只一刹,她就看到了芗死后的过往。
——无尽的怨恨,黑暗的归墟,奔腾不息的黄河之水。
原来那年的黄河泛滥,都是芗的怨气在作怪。
治水的大禹终因劳累过度死去,他的妻子女娇利用巫族法术强行还魂,反遭天道反噬,以失败告终。就在女娇准备打算为丈夫殉情之际,芗冒充黄河女神,与她做了一笔贻害百年的交易。
“我可以救你的丈夫离开幽冥。”芗无喜无悲地说,“但是你要在涂山为我建一座高塔,每个月都要供奉祭品。”
“好。”不能失去丈夫的女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芗的要求。
三年后,沐天塔的雏形在涂山老祖的埋骨之地初见雏形。
又三年,族中孕妇偶有流产,生下畸形残缺的孩子数不胜数。
第九年,涂山一脉新生儿数量成断崖式下跌,新生儿出生便孱弱不堪,只能依靠巫族秘术续命苟活。
靠着吸收涂山一脉的气运与怨恨,芗成功炼制出肉身。而此时,恰逢禹王疯病发作,急求长生。
芗以神的名义蛊惑禹王加固高塔,并以人族殉葬,以怨恨之力压制涂山老祖的先天灵气,趁机打通魔界入口,借九幽之气洗涤魂魄,彻底入魔。
“你就这么恨他吗?”刘湘从芗的记忆中挣扎出来,看着她的另一半魂魄,灵魂发问,“恨得要颠覆三界,重塑洪荒?”
芗没说话,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真傻,真的。”刘湘抽取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你不是在伤害他,而是在帮他!”
“不可能!”芗不信她的话,白皙的手臂化作寒冷的触须,缠绕上刘湘的脖颈,“你是骗子的女儿,休想再骗我!”
“我骗你干嘛!他是我爸,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刘湘心口散出一束金光,冰冷的触须在光晕的照耀下化作一缕黑烟。
“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跟当年的巫启已经没有半分差别了!芗,你已经变成你最恨的那个人!从弱者身上吸取快乐,让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趁如今还没铸下大错,赶紧回头吧!”
面对刘湘最后的善意,芗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我不稀罕。”她说,“若你还有一丝良心,就把你的魂魄还给我!”
“那可不行,我还得还债。”
刘湘见她执迷不悟,低低叹了一声,轻轻晃动手指。
下一秒,血管崩裂的噗嗤声从芗的身上传来。
芗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碎裂的身躯:“怎么会……”
“我下了咒。”刘湘直言不讳道,“你我本是一体,我中招就是你中招。”
说着,她抬起头,将芗的神魂吸入掌心:“你放心,从此刻开始,你的因果,由我来背。”
“叮”。
“恭喜宿主,得到涂山秘境。”
刘湘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渗血,两条腿也不听使唤,只能暂时跪坐在愈发森寒的岩石上。
系统见她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试探地问:你还好吧?
刘湘挣扎着盘膝而坐,重塑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身躯:没事儿,死不了。
系统:商城里有新款融魂丹,打折价888。
刘湘掀开眼皮,恹恹道:没钱,不买。
系统:我可以先帮你赊账。
刘湘:有好用的超度法器吗?帮我赊一个。
系统:你要超度涂山一族?
刘湘点点头: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消极怠工。上辈子惹下的麻烦,这辈子一定要解决。
系统:好吧,如你所愿。
四天后,重塑金身的刘湘在系统的加持下,超度了涂山上的冤魂。随后她立刻前往隔壁镇子,与仪棠姊妹奔赴朝歌。
“朝歌那边的的情势不太妙。”仪棠拿出苏梅传来的书信递给刘湘,“纣王皮下是个胆小的姑娘,云中子预计三日后进剑除妖。”
刘湘“嗯”了一声,脚下生风:“咱们得快一点,赶在云中子之前进入朝歌城。”
“好嘞。”二狐齐齐应答。
一行人日夜兼程,不过两日的功夫就来到朝歌城下。
然后,她们就被挡在了城门外。
“居然不让进?”寒烟觉得不可思议,“太阳还没落山呢!”
“城内宵禁,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仪棠满脸严肃,“不如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凑合一宿再说。”
“去哪儿凑合?”寒烟眉头紧蹙,“这一路风餐露宿,现在又要住荒山野岭……”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歇脚。”
刘湘拽起二人的手,利用土遁术前往三里地外的庙宇。
“这里是个废弃的龙王庙,有檐有瓦,足以遮风避雨。”
龙王庙不大,刚刚够三人容身。
刘湘捡了些树枝烧成火堆,又烤了几个酥饼果腹。
吃饱之后,三人在原地盘膝假寐。
午夜时分,刘湘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抬头一瞧,竟是一帮明火执仗的健壮妇人。
妇人们乍见三个身着水合色道袍的绝色道姑,目光有些茫然,为首的那位突然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嚷嚷着三位仙姑救命。
刘湘眉头一皱,三两步上前搀起为首的妇人,柔声问道:“大嫂,可是村里出了什么事?”
妇人激动得连连点头,未曾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刘湘分开人群,见一老妇人抱着个小女孩嚎啕。
“大娘,您松开一些,我看看……”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抽搐的女孩呕吐出黑色的液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像被火灼烧了一般,顷刻间露出白骨……
“我看看。”刘湘屈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被冻得一激灵,她急忙翻开女孩的眼皮,发现里面竟然游走着两只黑色长虫!
“不打紧,能救。”刘湘一边高声安抚人心,一边从腰间的荷包取出一枚玉葫芦,“老人家,放平她。”
老妇人一听孩子有救,赶紧按照她的指令将女孩放平。
刘湘咬破指尖,蘸着血在女孩眉心画下一道符箓,随后扬起玉葫芦,将女孩体内的虫子吸了出来。
女孩蓦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出现另一道细长的肉虫。
刘湘继续施法,只听女孩惨叫一声,吐出一口脓血。
黄绿的脓血里,几只肉虫缓慢蠕动,只瞧得人毛骨悚然,忍不住干哕起来。
刘湘一掌将虫子冻住,对一旁吓傻了的老妇人说:“没事了,再用艾叶煎水喝七天就好。”
乡民们沉默一瞬,继而爆发出一阵欢呼。
为首的妇人更是邀请刘湘一行前往龙王庙后的寡妇村,想要好好招待三位神通广大的仙姑。
“不了,我等明日还要进城。”
刘湘十分客气地婉拒了村长的好意。
村长见状,也不勉强,留了些钱币和火把,让她们留神狐妖出来害人。
“狐妖害人?”仪棠忍不住问了一句。
村长唉声叹气:“可不就是狐妖害人!如今城内宵禁十分严格,便是因那狐妖的缘故。可怜我们村里的孤儿寡母老弱妇孺,全成了那妖怪嘴里的吃食……”
说起来,那吃人的妖狐与苏妲己是同一日来到朝歌城外。
那天本是个黄道吉日,朝歌城内歌舞升平,寡妇村里却添了座新坟。
老寡妇桑柔领着孙女宝芝给儿子送行,半路上遇见了一位据说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的年轻道人。那道人长得俊俏不凡,不过两三眼的功夫,就勾搭得宝芝春心萌动,非君不许,当天夜里就成其好事。可第二天一早,道士不见了,宝芝也不见了。
村里人以为俩人私奔,谁也没当回事——这个世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女人若能找到更好的出路,实不必在寡妇村里苦熬。
“又过了两日,年长些的女孩们去城里卖货,瞧见了那只挨千刀的狐狸精,全被蛊惑了心智,再没回村里过……”村长说到这儿,抹起了眼泪,“我家大闺女本来都要成婚了,也鬼迷心窍的跟着进了城,听说她被一位官老爷瞧上,做了人家的小妾……那丫头自己不要脸,偏生还要作践我家脸面,偷偷回来骗同村姐妹去朝歌,说什么即便做不了大王独宠的苏美人,也可享受那些乡绅老爷们的荣华富贵……”
因为这事,村长差点羞愤跳崖,幸而遇到了活神仙相救,才捡回一条小命。
“那位可是终南山的真仙,他早就发现朝歌城里的妖气了!”村长说着,取下背后缠绕的布条,“这是那位真仙赠予我等除妖用的宝剑。”
刘湘打眼一瞧,就知道是道家除妖降魔的利刃:“好东西,挂于村中,可保妖邪不侵。”
“那位真仙也是这样说的。”
村长一时激动,想要将宝剑赠予刘湘,却又在送出去的瞬间反悔,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将宝剑负于背上。
“只是财帛动人心,如今那妖狐虽不敢进村,可村中的女子却……还望仙姑赐下灵药,救救如二妮这般苦命的女子。”
二妮,就是刘湘刚刚救下的小姑娘。她的长姐进了城,三番四次托人捎信给二妮,让她也来都城享受荣华富贵。年幼的二妮禁不住诱惑,背着祖母偷偷溜出村子,去城里投奔有钱的大姐。
“就在今天早上,二妮急匆匆跑回来,说城里出大事了。”村长说到这儿突然顿了顿,招呼二妮祖母上前,扯着嗓子嚷道,“您老听得真,您跟仙姑说。”
老妇人回忆了一会儿,身上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地道:“她岁数小,也说不清楚,只说神仙打架,那雷,把屋顶子都掀翻啦。大街上跑出来好多灰突突的人,舌头伸得这么老长,还流口水……”
老妇人随便比划了一下,看得刘湘等人心里一阵打鼓。
——听这意思,朝歌城里闹起了行尸。
——那苏梅如今可还安好?
“然后,天上打架的神仙就住了手,一起把那些怪物制住……”老妇人说话大喘气,半天才捣腾过来,继续道,“二妮说她姐姐也变成了怪物,还咬了人……”
刘湘听得云山雾罩,侧头让仪棠将昏睡的小姑娘抱过来,在她额头上画了一只眼睛。
透过这只眼,她看到了女孩的遭遇。
——在二妮的视角里,她姐姐确实嫁到了城里,哪怕只是个卑贱的小妾,却也不愁吃穿。而她那位当官的姐夫还为姐姐开了一家成衣铺子,姐姐叫她把村里的小姐妹带出来,一起赚钱,一起吃香喝辣。
二妮很是羡慕姐姐过的好日子,她也想和姐姐一样,找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嫁了。然而每次只要她一提自己的终身大事,姐姐总要耷下脸子,让她踏实地去学一门可以糊口的手艺,不要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更不要羡慕那些被她送去达官显贵家的姐妹。
“荣华富贵,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姐姐的话听起来意味深长,可二妮并不懂得其中的深意。
直到昨天夜里,二妮瞧见姐姐偷摸起床,在青铜镜前揭下了自己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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