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胸口急促起伏,董夫人也吓坏了,不晓得他好端端怎么突然有了这毛病,总以为他训起人来就该是中气十足的。
连忙叫人去请大夫,冯老爷却一抬手,制止了她。以为他气急败坏要说些什么狠话,谁料他一拍桌子,只道了句,“不许去找他,这个家里谁也不许不经我允许写信到顺天府,更不许去找他。”
董夫人见他形容狼狈,到底老夫老妻,上去掣掣他凌乱的衣领,当着下人的面保全他的颜面,“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是不听你还能打断我两条腿?”
冯老爷像在答她,又像是自言自语,怔然道:“哪都不许去…这就要变天了……”
“你可别说胡话。”董夫人给他倒去一杯水,喃喃自语,“也
不知道顺天府都察院的京官儿能不能念着他的功劳,对他从轻发落。我跟你不一样,我可就这一个儿子,我只盼他好,盼他平顺,他要是能熬过这一劫,什么骗子不骗子的,只要他好好的,我一样认这个媳妇。”
青娥受宠若惊,“回郡主的话,养了一阵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是淤伤而已,淤血散了也就好了。”
“我叫人给你拿个蒲团上来,坐得软乎些。”
“多谢郡主。”
白气另一端,曾亭光正和冯俊成说着秦家的案子,他将副都御史的话转述,又道:“万岁爷自身厉行节俭,从来将官员品行看得很重,甚至专门为其立法,若秦家一案真能牵扯出朝中轂虫,你可就立了大功一件。”
冯俊成听到这里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对此抱有太高期待,毕竟掀起朝野如此震荡,也未必是一桩功劳。
曾亭光道:“要有陛下首肯,都察院定然要念你以功自赎,对你从轻发落。”
冯俊成瞧着那袅袅生疼的白气,只是道:“眼下案子并没有什么太大进展,只怕不等我立功,就要先获个‘戴罪之身’。”
说到这儿曾亭光也是一声叹息,转而道:“日前早朝,我与吴虹鹭吴大人同行了一段,他可是对你赞赏有加,你看,你所犯之事在别人看来未必就是一桩罪行,吴大人道你多情多义,待人视同一律,只可惜律法是死的。”
“律法是死的,执法者却不是。”冯俊成微微一笑,“我还要多谢吴大人对青娥的照顾,只碍着她的案子刚刚了解,不好登门致谢,明日早朝,还请曾侍郎代为传达我的谢意。”
青娥坐在边上,屁股还隐隐作痛,也只得扯出个笑,“还有我的,我也感谢吴大人对我的照顾。”
曾亭光颔首,“好说,好说
()。”
待走出曾亭光府邸,三人身上都带着热热的羊肉的香气,青娥站在马车旁跺跺脚,举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冬夜里的月亮似乎是要更白更亮些,照得石板路也亮堂堂的,一迳往家去。
青娥暖暖茹茹的小手,先送她坐进轿厢,而后自己再在冯俊成的搀扶下,呲牙咧嘴地爬上去,揉揉肚子,挤到了肚里没克化的食儿。
冯俊成笑话她,“今晚上吃得太多了,你脾胃弱,回去又要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高兴呀,一高兴,郡主替我挟多少我吃多少,茹茹吃不下的也是我吃的。对不对呀?”
茹茹吃饱有些困了,坐在冯俊成腿上眼皮发沉,不忘答话,“对…”
“嗳,小瞌睡虫,这就要睡着了。”青娥小声说罢,坐到冯俊成边上,拿脑袋挨着他,马车晃荡着行驶,她脑袋也在他胳膊上一晃一晃,像在思忖着什么。
等了会儿,她忽然抬起头,将他瞧着,“曾大人说你能将功赎罪,你那么大功劳,抵我这个小小的过,不知道够不够啊?”
冯俊成一时语塞,伸手捏捏她下巴,“谁说你是我的过。”他缓缓移开目光,轻描淡写,“那功劳也未必就会轮到我头上,再看吧,也只能等消息。”
青娥哼了声,“等得焦心,好在有曾大人愿意透点口风。”
都察院内部有人能给曾亭光透露消息,就也有人能给秦家亲信走漏风声,秦孝麟得知诸多涉事官员因秦家受审,心知大事不妙,却又无计可施,愁得浑身燥痒,气急败坏。
他骤然停下脚步,顿感前路渺茫走投无路,霎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生一计,索性死马当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