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相认这事马虎不得,又好像不必做得太正式,要是能有个顺理成章的机会就好了。
只是有的时候大人都太低估了小孩,茹茹不知打从何时起便藏了心事在心底,但因着冯府有诸多奇妙景色可看,经常刚深沉一会儿便又立马抛诸脑后。
前头敲锣打鼓要唱大戏,老夫人知道茹茹喜欢看戏,叫人去将和益哥儿一并叫来,给他们演小孩子爱看的“沉香救母”。
茹茹牵着小狗,着急忙慌要去看戏。施妈妈走小碎步护着她,怕她被狗绳绊倒,益叔叔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缠着她让她将小狗给他牵一会儿。
两个人又玩得好了,茹茹兜里总揣着几颗漂亮的花石子,益叔叔为了那几颗石头子,总悄悄揣糕饼在兜里去和茹茹交换。现在他窗台上已经摆了一溜又圆又光滑的石头子了,都是茹茹捡来和他换糕饼的。
二人挤在一张椅子上,爬上爬下看戏,跟两只花果山的猴子似的,一会儿下去一趟,到桌边举高了手摸两颗水果,拿回去摊开肉乎乎的手掌心,一起分享了吃。
冯老爷从外头回来,先到老夫人这儿来问个安,一进来益哥儿就蔫了,从梳背椅上下来去给冯老爷请安,茹茹也有样学样,爬下去给冯老爷请安。
“你来得真是时候,索性坐下一道看会儿,刚演了劈山救母,我记得你小时候也爱看这出戏。”
冯老爷背过手咳嗽两声,“老太太,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几十年前?我却觉着是昨天的事呢。”老夫人说了自己都拿手帕掩嘴发笑,“你坐我边上来,别老回头看两个孩子,他们拘束。出了这院门你要查益哥儿功课我不管你,可要是敢在我的院里吓唬他们,我一定不答应。”
冯老爷也无奈了,“老太太…我还没说话呢,还是坐下看戏吧,我陪您看戏。”
正坐定了目视前方,戏台上刚走过圆场,冯老爷余光见一只小白胳膊出现在视野内,不动声色拿眼角觑过去,就见两张太师椅间的小几上从后边伸过来一只小手。
小手的主人全然没有因为被抓包而变得胆怯,充其量有点犹豫,将拿未拿,圆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将冯老爷瞧着。
“想吃这个。”茹茹伸长了胳膊够不到,自己桌的豆沙米糕吃完了,想来讨大人桌上的。
老夫人将糕点盘往她那推推,笑容可掬道:“拿去吧,老祖宗不吃甜。”
冯老爷扭身往她和益哥儿的桌上看一眼,那儿分明也摆了一只装糕点的盘子,“你们桌上没有?”
“一个桌只有一块,我们的吃完了。”
茹茹踮脚将那糕抓在手里,却是往冯老爷身边递,想叫他尝尝,递出去又舍不得,最后只是掰个小角,搁在冯老爷手边,而后飞快地跑开,手脚并用,爬回自己椅子上。
冯老爷眼光跟着她跑回去,就见她将剩下的豆沙米糕一掰二,分给益哥儿半块。老夫人掩嘴直乐,碰碰冯老爷的胳膊,又点点桌上掰给他的糕。
下晌冯俊成在外忙碌回府,得知茹茹在老夫人那看戏,就亲自去抱茹茹回来睡午觉。小孩子不知道累,累过劲吹点凉风就要生病了。服,施妈妈给她编了两条小辫子,短短的,都耷不到肩膀,青娥在她脸蛋上香一香,叫她乖乖的,大老爷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话,也不要东张西望。
大老爷捂住她眼睛,茹茹举头从他指缝瞧见他亲了亲青娥嘴巴,然后牵了自己,去往到祠堂。
茹茹见祠堂里大家都在下跪,自己也跟着下跪,想问青娥为什么不来,大老爷却只是目视前方,她也只好跟着有样学样。
数不清给那些木头板板磕了几个头,冯俊成将她抱起来,领到老祖宗跟前,要她单独给老祖宗再嗑三个。
茹茹独自站在偌大的祠堂里,没有听青娥的话,开始东张西望,扭脸见许多双眼睛瞧着自己,这屋那么大,那么多人,就是没有青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