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廖村长挥手让自己老婆先进屋子里去,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一双凶戾的大眼四处乱晃,最终定格在墙角的铁锹上。

“我当然是你找来帮忙的。”郦也好整以暇道。

这时候,地道里急忙地冲出来几个人,走在最前的是李三,然后是贺兰随和余凌,他们看到郦也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李三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没死?”

“怎么,”郦也唇角一弯,露出人鬼无害的笑容,“你希望我死?”

“不——不是,”李三大声辩解,“是你自己乱跑,在树林里和同伴走散的,你明明知道这么做很危险——”

“他有可能已经不是你们认识的人了!”廖村长大喝一声,手里执着一把铁锹,眼睛死死地盯着郦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从我家里滚出去!”

被廖村长这么一喊,李三的神情顿时警惕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迟疑,唯有贺兰随往前迈了一步,但被余凌拉了回去。

“我说了,我是人。”郦也有点不耐烦,“你还想让我解释什么,最好一次性说出来。”

廖村长瞪着眼睛,断然道:“这不可能!你一个人是怎么在外面度过白天的?”

郦也抬了抬眸子:“谁说我在外面?”

廖村长愣了一下:“不在外面,那你在——”

“我在一个大婶家躲了一天。”郦也道,“村北林子边上的大婶,穿着绿色部衫,眯缝眼的那个。”

廖村长想了一下,大概认识那大婶是谁,却还是驳道:“她让你进去了?我一会就去问他她。”

“她没让我进去。”

“那你胡说——”

“我自己进去的啊。”郦也眯眼笑了起来,漂亮的脸颊被灯笼的红光映照得几分邪气,他懒洋洋道,“我偷偷跑进去,在她家厨房躲了一天。”

“我回来的路上还和她打招呼了,”他笑眯眯道,“你尽可以去问。”

他说完打了个呵欠,迈步要往里走,廖村长手里横着的铁锹却不肯收起,贺兰随拨开余凌的手走过来道:“我认识他,问他几个熟悉的问题验证一下就行。”

村长将信将疑地道:“你问。”

贺兰随回过头,问郦也:“你让我叫你什么?”

郦也道:“布鲁斯。”

贺兰随又道:“我们在底下的院子里说过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让我想想,”郦也的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下巴,慢吞吞道,“你说,如果我被吓哭,会帮我递纸巾。”

其他人:“……”

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贺兰随看向村长:“他是我们的同伴,外面那些东西不会知道这么详细。”

廖村长这才收了铁锹,贺兰随走过来低声问郦也:“怎么回事?”

余凌也皱起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白天去哪里了?”

“不是说了,”郦也没有看她,他轻而缓的目光越过李三,看向昨天夜里和他同行的那两人,嘴唇张开,继续道,“在村北的大婶家里躲了一天。”

“可——”

“你刚才说什么?”郦也眼皮一掀望向了李三,“什么叫‘我自己乱跑’?”

他再度看向高个儿和瘦子:“你们是这么说的,嗯?”

瘦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不就是你自己乱跑才跑丢的,我们去找你也没找到。”

“当时为什么跑?”郦也往前踱了一步,语气饶有兴致,“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藏在树丛里的怪物——可如果我自己先跑了,灯笼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隐约想起,昨天半夜离开的时候郦也手中是挑了一个灯笼的,而李三他们这一队只有郦也和李三拿了灯笼,昨天晚上的回来的时候他们队伍里少了一个人,灯笼却没有少。

“我要自己先跑路,会把灯笼给你们吗?”

瘦子嘴唇嚅嗫地张了张,咬牙道:“那也是你自己乱跑才和我们走散了的!”

“你要走了灯笼,跑得和兔子一样快,灯笼光还灭了,你要我怎么在黑灯瞎火的树林里找到你?”

郦也说着笑了起来。他面容昳丽,眼尾略微上挑,扇形的双眼皮很宽一道,压着乌黑如鸦羽的睫毛。大多数时候那眼睫都倦懒地耷拉着,遮住了眼睛里的光。而此时他面上带笑,眼睛弯成一勾月亮,唇角也抿起,看上去一副温柔缱绻的模样,可眼里全无笑意。

他的眼白非常干净,几乎毫无杂质,却并不因此显得清澈懵懂,这大概是因为他的瞳孔,那双瞳仁颜色很深,倘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不完全是黑色,灯笼的红光映照其中,仿佛沉淀着一层绯红,潜藏在他的笑意之下涌动。

纯粹的眼白和深邃的瞳孔两相一对比,那双眼睛就多出了几分无机质的死寂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