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殿堂大审点香引旧魂(三)

小师弟 风歌且行 4715 字 7个月前

钟岭命人抬走了受伤的钟浔元,随后挥手让护卫开路,在不断的喧哗声中,带走了失魂落魄的宋小河。

玲珑塔前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钟岭走在前后,后面跟着沈溪山宋小河与苏暮临三人,再往后便是排排护卫,周围人伸

长了脖子张望,皆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刺耳的钟声终于停下,夜色却再不复之前的宁静。

宋小河双手被束缚住,跟在沈溪山的身后,一同进了玲珑塔内。

一楼的大殿还是之前见过的模样,宽阔富丽,所有灯同时亮起,将整个殿堂照得无比亮堂。

就见前面的台上坐着一排人,左右两边也站满。

当间便是钟氏家主钟懿盛,他两边坐着钟浔之的父亲钟昌薪,以及族内名望最高的长老。

再往旁边排列,便是钟氏的八大长老,无人缺席,比当时迎接沈溪山进长安来见礼时都齐全。

寒天宗的宗主严仁立位于侧座的首位,他身边则坐着寒天宗的长老级人物。

另外的,则就是一些千机派,玄音门的领队人,身份略低,皆是站在两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位于高座,便是仙盟审门的门主——左晔。

男男女女混在一起,见到钟岭领着人进来,目光纷纷聚集而来。

人数虽然不少,但仍旧显得殿堂内空荡荡的,每个人的脸上都严肃沉重。

殿中寂静得落针可闻,带人给的压迫力非一星半点,就连苏暮临也忍不住缩起脑袋。

“宋小河。”

正中央的家主钟懿盛率先开口,大掌往座椅负手上重重一拍,喝道:“跪上前来!”

两边的护卫应声而动,同时出手要押宋小河到前面去跪着。

宋小河本能往沈溪山身后躲。

随后只听一声嗡鸣剑响,强悍的剑气在空中翻出气浪,猛然朝周围扩散,一柄泛着金光的长剑凭空而出。

剑气将想要上前来的护卫同时撞得翻倒在地,摔出去一丈远。

金剑缓缓旋转着,悬浮在沈溪山的身侧。

“大胆!”一人喝道:“沈溪山,你一个小辈,竟敢在家主面前放肆!”

沈溪山略一抬眼,眉间染尽霜雪,冷得骇人,他道:“仙盟只论功过,不论长幼,在确认宋小河有罪之前,她不会跪任何人。”

少年不过岁及弱冠,浑身的气势却滔天汹涌,即便面对着一众人界修仙望族中的大能,也一样不卑不亢,冷面从容。

一柄凡剑立在身侧,剑气迫人,让殿中所有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当真是青璃上仙教出来的弟子,如此不凡,还未飞升便已经这般目中无人,待飞升之后,可还会惦念我们人界?”

严仁立冷哼一声,又道:“我寒天宗若出了你这般弟子,定会好好管教,折了一身傲骨再谈修道。”

沈溪山轻笑,却是半点也不装了,直言道:“放心,寒天宗气运早已败光,不可能再出我这种资质的弟子了。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今日第一个攻擂的弟子,似乎是寒天宗近年颇为看好的一位,怎么在我手上还抗不过一招?这等资质,在仙盟也只能是外门弟子,也就寒天宗当个宝。”

话说得直白,往严仁立的心口上戳刀子,竟是半分不给寒天宗面子。

如今人界之中,

仙盟立于山巅,

沈溪山又立于仙盟的登峰,能拿长辈的身份压住他的人,除了青璃之外,再无第二。

便是在长安境内,钟氏的掌心之中,谁又敢轻易动他?

且不说江南沈氏的发难,便是青璃上仙那里就不好交代,沈溪山摆出一副执意要护着宋小河的样子,一时间钟氏族人也是无可奈何。

钟昌薪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够了!此乃钟氏的家事,你一介小辈莫要管得太宽,事情未解决之前,就算是青璃来也只能带走你一人!”

“宋小河,我且问你,”他又道:“梁檀究竟在何处?”

宋小河动了动苍白的唇,“我不知道。”

“砰”一声巨响,原是钟昌薪一掌拍碎了座椅,将宋小河吓得浑身猛地一抖。

他又道:“梁檀杀了我爱女,若是你供出他的下落,我们便不追究你的过错,若是你执意为他隐瞒,别怪我们不客气!”

宋小河六神无主,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师父绝对不会杀师娘的!”

“休要狡辩!”钟昌薪喝道:“仙盟审门之主亲自将慕鱼的尸身带来,岂能有假?!”

“什么?!”宋小河如遭雷劈。

她从沈溪山的身后跑出,踉跄着往前,“我不信,我师娘怎么会……她在哪里!”

左晔沉沉地叹息一声,一抬手,就见众人将一座琉璃冰棺推出。

冰棺通体透明,里头弥漫着寒气,就见钟慕鱼躺在其中,脖子处有着狰狞的伤口,血已然止住,但衣裙几乎被血浸透。

“师娘——”宋小河的泪瞬间就淌下来,大叫了一声往前跑,两侧的护卫上前来阻拦,却见宋小河身后跟着一柄金光裹挟的长剑。

无人敢上前阻挡,宋小河跌跌撞撞跑到冰棺旁边,一下扑跪过去,扒在冰棺边上。

豆大的泪水往下掉,宋小河哭得浑身颤抖不止,离得如此近,宋小河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冰棺中的确是钟慕鱼。

许是尸体都僵硬了,她恢复本来的面貌,年过六十的老人之态,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她年轻时候的旧影。

脖子上的伤口像是剑伤,割得不深,伤口已经被冻住,血液凝结。

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无比,一点血色都没有,是死亡的样子。

宋小河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她见这冰棺中竟然真的是师娘,当即放声大哭,声音中充满痛苦。

临行前,宋小河还想去看一眼师娘,却被师父说她身体不好,不便打扰。

宋小河想着,回来再看也行,于是就没去,谁知道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师娘……”宋小河悲痛地伸手扒拉,想去触碰钟慕鱼,却又因为冰棺上的防护结界阻挡,将她的手一次次弹开。

沈溪山走到她的身后停下,看着她小小的身躯趴在冰棺边上,耳朵里全是她凄惨的哭声,心中也沉郁,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隐隐痛起来。

然而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左晔沉声道:“日前盟主突然收到钟慕鱼的亲笔传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若吾暴毙,乃梁檀所为’,随后命我去千阳峰查看,果然见她死在屋内,满屋血痕,除却脖子上致命一伤之外并无其他,我当即启程带着钟慕鱼的尸身和亲笔信来了长安,经钟氏查证,那的确是钟慕鱼亲笔所写。”

宋小河已然听不进去那些话,变得像个孩子一样执拗,哭着喊师娘,希望得到她的一声回应。

“所以你们便认为此事乃是敬良灵尊所为?”沈溪山反问。

“慕鱼亲笔指证,还有何余地辩驳?”钟昌薪怒道。

钟懿盛此刻出声,语气缓和了些许,说道:“孩子,将你师父的行踪告诉我们,我们不会为难你。”

“我不知道。”宋小河实话实说,“且此事绝不是我师父所为,我不相信!”

“冥顽不灵,依我看,还是上刑具吧,小姑娘皮娇肉嫩,疼几下什么都招了。”钟岭插话道。

沈溪山冷眼扫了她一下,“钟长老可有娘生,有爹养?”

钟岭脸色一变,眉眼染怒,“放肆,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想来是没有。”沈溪山不仅敢这么对她说话,且语气还很随意,“设想若是有朝一日,突然有人把你抓起来告知你,你爹杀了你娘,然后畏罪潜逃,常人怕是都无法相信,无法冷静。钟长老这般不通晓事理,除却无父无母,我倒是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我想,总不能是你……”沈溪山看着她,缓缓说:“蛇蝎心肠,阴狠歹毒吧?”

钟岭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贬低,脸色都要扭曲变形,拍案而起,怒道:“好你个沈溪山,胆敢如此以下犯上,钟氏不敢动你,不代表我不敢!”

说罢,她双手挥动,祭出白色光芒,一连串的符箓从双袖中飞出。

“钟岭!”左晔怒喝,声音如钟,在大殿内回荡,稍微能力较弱的人都被震得双耳剧痛,钟岭也无法抵挡,面上浮现痛苦的神色,捂住了耳朵。

他声音粗莽,气势逼人,“我倒是看看谁敢动溪山。”

“够了。”钟懿盛及时出面调停,以防闹剧一发不可收拾,“钟岭,下去休息吧,这里无你的事了。”

钟岭气得面目狰狞,狠狠剜了沈溪山一眼,身影一晃,便在原地消失。

沈溪山蹲下来,贴近宋小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见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