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想到程寂那张平静淡然的脸,和汤嬷嬷拿他没辙的样子,不由失笑,“想不到汤嬷嬷那么厉害的手段,也有遇到硬茬的一天。”宫里浸淫半辈子的老嬷嬷,折磨调理人的手段最多,石子路上跪着,肩上再使人重压,不消片刻,膝头小腿就会淤青一大片,疼得路都走不得。程寂吃了暗亏,那张脸上还能保持着原本的淡漠吗?
本已缺失的兴趣,瞬间又被提起了一点。赵嫣说:“替我找身衣裳换,然后把他传进来。”
面前的门敞开着,三足落地铜炉内正燃着香。程寂脚步迟疑地顿在门前,被人从后推了一把,才提步跨入里间。
屋内已经清理过,整洁如旧,层层幔帐半掩着晕黄的光。赵嫣懒洋洋地坐在棋案前,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手谈一局,可肯赏光?”
程寂瞥了眼棋盘,沉默着。
他比从前更加抗拒与面前的人独处。
赵嫣不在意他的态度,也懒于理会他想些什么。
她没有看他,一面将手里的棋子摆在棋盘上,一面漫不经心地说:“被罚了?滋味可还好?”
腿骨隐隐作痛,疼痛程度尚可忍耐,对受尽折磨的北凉俘虏来说,这种内宅善用的作践法子实在算不上什么。
赵嫣没得到回应,丢开手里的棋盒抬眼看向远处站着的人。
她面容冷下来:“你不高兴?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程寂立定在五步之外,昂头挺立,视线随意落在窗棂上,连看也不想看她。
赵嫣不怒反笑:“你心中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女子,不配使唤你这样桀骜的奴?”
她伸出手,袖底露出一截红色的鞭柄,缓缓将鞭身抽出,“啪”地一抡,甩出响亮的破空声。
程寂目光落在鞭稍上,静默数息,缓缓闭上眼睛。
赵嫣笑了,“你宁愿受笞,也不愿听我的话,不愿与我对答一言,是么?”
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过于纵容他。将他单独养在距离自己最近的跨院里,未曾指使他做任何粗重的活,大把银钱拿来给他疗伤买补品,他以为他凭什么?
不过是仰仗着,这副身量,这双眼睛。仰仗着,她对那人的负疚,偿那人的情……
鞭身腾起,赵嫣挥袖,程寂雪白的衣衫瞬时撕开一道口子。鞭子是特制的,牛皮穗子里混着金属丝,韧而利。
他闷声扛住这一鞭,硬生生忍着火烧火燎般的刺痛。单薄身形晃了晃,咬牙忍住了快要冲口而出的痛呼。
赵嫣心中那块本已勉强缝补起来的疤,瞬间空了去。
翟星澄从来不会这样对她,从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