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餐桌上,气氛比前两天还要凝重,空气化为实质,有了令人无法承受的重量。
宿音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餐点,或许是与心情有关,口中的食物也显得格外美味。
夏青禾默默吃完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跟三天前刚来的时候判若两天。
她在庄园中有意减少了声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飘荡的幽灵。
陆序则去了二楼的书房。
他上去没多久,赵医生也跟着往楼上走。
路过宿音时,刚过而立之年还没结婚的青年男人露出温和腼腆的笑容问好:“太太。”
坐在沙发上翻阅最新时尚杂志的宿音抬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便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腾地一下红了脸,转身慌不择路地上了楼。
看着青年男人消失在临近书房的拐角,宿音眼睫微动,低头重新看起了杂志。
二楼,书房。
“把门关好。”
刚一踏进房间,就听到这一句叮嘱,赵医生连忙回身锁上了房门。
再转回头来,就见庄园男主人坐在办公椅上,声调冷漠地开口:“我有些话要问你。”
“您问您问。”赵医生走近,肩膀内扣地站定。
“这两天你都跟在太太身边,她有哪些反常举动?”
赵医生闻言一愣,眼珠往左上方移动,仔细回忆起来。
陆序留意着对方的微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他问的是一个开放式问题,与封闭式问题相比,开放式问题的回答往往更展开,有利于得到更多信息。
半分钟过去,赵医生才迟疑着给出答案:“太太一切正常,没什么反常举动……吧。”
陆序眸色一暗:“那你们昨天回宿家,爸妈是什么反应?”
赵医生尽职尽责地回答:“挺高兴的,还问您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就是走的时候可能有点舍不得,伯母还流了泪。”
音音每隔半个月就会回去一趟,爸妈应该早就习惯了,怎么还会舍不得?
但要是真有什么事,应该早就闹起来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宿家是书香门第,二老都是大学教授,却保有文人的傲气,遇事从不忍气吞声。
陆序捻了捻大拇指,心中的天秤渐渐倒向后者。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更宁愿相信第二种结果。
良久,他问道:“赵医生,太太这个月的健康评估,你还没做吧?”
“还没有,不过再过两天就该做了。”
陆序闻言,缓缓挺直身,一字一顿。
“那我希望你能让这份健康评估报告保持最初的水准。”
“……!”
赵医生浑身一震,看向对面的男人。
透过对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他仿佛回到了刚来庄园应聘的
那一天。
也是在书房里,对方轻描淡写地暗示,自己的妻子患有心脏病却热爱极限运动,为了让她好好待在家里养病,请他在定期健康评估报告里将她的病情夸大,以免她不理智地损害自己的身体。
青年欣喜于自己获得了这个年薪极高的工作,却忘了思考为什么来应聘的那么多人里,庄园男主人偏偏留下了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此后,他按照嘱咐,在头一年出具的各项检测报告中,夸大了负面成分。
但渐渐地,他也发现事实和男主人的描述有些出入。
好比如,太太根本就不喜欢极限运动,她只喜欢安静地画画。但得知心脏承担不了这种需要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工作之后,她动笔的时间越来越少,灵感在日复一日的疏忽中消退,直到后来完全消失。
同时,由于身体有恙不便出行,她不得不减少外出频率,和家人削弱了联系,和朋友脱离了往来。
美丽病弱的女人一无所知地被蒙在鼓里,如同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只能将自己困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囚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