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白鸟

正被对手记念着的向野卓貌似平静无波,手指未颤地把排球举到下颚前。

无人知晓——球体遮掩下的唇角也微微绷紧。

赛末的压力、队友的期望、对手的防备、观众的注视……这些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对于向野卓,此时真正令他感到紧张的是他自己,说得具体点,是自己的「决定」。

白鸟泽和青城叶西一样“老奸巨猾”,在意识到13号不按常理出牌后便分散了防守力量,着重戒备其压线或其他刁钻古怪的球。因此,在白鸟泽的防御和逐步适应下,向野卓发球的结果与其他人发球并没什么两样,而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向野卓想要的,是打破局势、扰乱乃至拉回局势,发球的机会难得,更是要好好珍惜以谋求效用的最大化。

(“球风可以体现很多东西,比如你的思维。”)

所以、

[要赌吗?]

向野卓压了压球体,拇指摩挲着排球柔韧的表面,整个人如一具静默的雕像,冷然不变的外表下暗潮涌动地思考。

他的目光忽地射向牛岛若利,直勾勾的。

哨响!

[果然!]山形暗道一声。

13号的身体随之而动!像是急掠而过的惊雀,又蜻蜓点水般挥击,轻巧的一击携着速度与力量飞来!

牛岛若利本以为这球会向他而来或者刻意避开,但似乎发球前的那一眼只是障眼法,巷野真正的目标在他旁边。

——五色工!

[不、不是!]

山形隼人惊讶地发现13号的压线球轨迹竟有所偏离,以他作为自由人的经验担保,这一球似乎……

[出界?]经历这么多次或真或假的试探,优秀的自由人也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但他最终还是确定下来。

[没错,是出界。]山形肯定地想到。

没有出界。

——倒不是因为球路突然又绕回,而是五色工太过专注13号的发球以至于忽略了边界线,飞扑着伸出手。

山形提醒时已经迟了,他木然地看着这傻小子在触球的同时瞬间意识到自己在接什么球,又慌慌张张地像抛烙铁一样弹开,但角度找得不太好,小球悠悠然飞掠出去,咚地一声下地。

发球直接得分,目标的确是五色工。

但是……山形隼人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如果真如他所想……

“那也太可怕了吧,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敢……”场外第一排观众席上,两个男生小声嘀咕。

他们显然是因自家比赛还未开始便闲得无聊来观赛的球队选手,此时代入了下乌野高校的13号,顿时感到不可置信。

“太狂了,他们的教练不会骂他吗?不不不、说回来,真要像你说的,这个操作根本不可能办到吧?!”

其中一个男生试图扳回他朋友的妄想,“先不说心态,既然他们是在打比赛就不可能故意打出界球,而且这个13号,他之前的发球我有印象,怎么说呢、有点投机,估计这次也是为了求快却不小心失误了吧。”

“而且啊,这要求相当了解对手球员的状态吧,他又不是读心师,怎么确定那个8号会去接这个球?你想想看是不是?”

男生见朋友将信将疑,言之凿凿:“你就是想太多,这肯定是失误所造成的巧合!”

[不是失误,也不是巧合。]

乌养系心把背后的声音收尽耳里,噙着笑自信想到,半点不见刚刚心也跳到嗓子眼的样子。

他看着被队友们团团抱住的向野卓,颇有些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啊……巷野这风格,不是剑走偏锋式吧,仿佛突破了什么一样,变成了剑走偏锋的进化版,应该是诡、呃,老师,那个字读什么来着?”

“诡谲多变的球风,大器初成啊。”

鹫匠锻治听着斋藤晶的话冷然不语。

-

众目所瞩的向野卓回到发球位,听胸膛的跳动趋于平静。

乌野的13号并非一台精密的仪器,他也会在发球时倾注情感:忐忑、急切、焦躁与不安,这些情绪的确浮动于心。

而比赛不是儿戏,什么“这一球的后果由我来承担”这种话不过是说来自我感动,消磨队友信任的行为则与混蛋无异。饶是意识到这一点,向野卓却执意如此,不仅是因为及川彻的那句话,还有——他相信这个世界。

这个原因听起来像是中二病和自大狂,但向野卓的确如此作想:相信这一球会得分,相信胜机隐藏于此,相信如水下游鱼般一闪即逝的灵感:

[压线球,可以有两个选择。]

这个念头划过时,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对面8号时有差错的表现,自由人执拗的架势……所有蛛丝马迹在眼前一层层剥开,诱使着发球者找到最终答案去打开突破口。

于是近乎虔诚地发出去,顺应体内莫名的冲动,听从感性与理□□织的召唤。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是手感?还是动机?

向野卓甩甩头,把那些玄妙又纷杂的感觉压下去,他的视线扫过记分栏,注意力回到比赛。

无论观者作何想,结果纹丝不动地摆在那里:〈24:24〉。

——局末,乌野再度挽回平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