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蚊子用力“嘘”了一声,那边又嬉笑几声,声音落了下去。
“浦生呀——”小蚊子想与浦生说说话,浦生才来时,便是她半躺在床上,同浦生问来问去,那会的浦生尽作答了,她便觉得他们的距离变得更近。
可这会儿浦生明显沉得厉害,她不愿引他开口,手便在他发顶摸呀,摸呀,再乖乖地侧过脸去,用自己的脸贴着浦生的发额。
“他长得好像我弟弟。”小蚊子说。
其实她不太想再说这件事,翠禧楼的姐妹们插科打诨惯了,没人信她只是觉得浦生像弟弟,才对她这样好。
可霍迢压着突突跳的头,她看看又昏睡了的浦生,再看看小蚊子:“是很像,眉毛,眼睛……”
旁的女人们大概又已经睡了,周遭悄然无声,霍迢便只用气音说话,她窝在床尾,脑袋被上铺的床铺压得弯弯,索性将自己整个人团在里面,背靠着墙,她的两条腿自然地平搁在床上,脚腕同脚自然地从床沿上往下坠,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伤口。
她的气音轻轻的,柔柔的,怕小蚊子听不清楚,她慢慢抬手,指尖贴了一下她的眉毛,再贴贴她的眼睛。
“鼻子也一样,小小的,还有嘴巴……”
霍迢收回自己的手来,神色怅然,叹了口气,最后才再肯定一次:“像的。”
小蚊子欢喜极了,她看看眼前的女老师,再低头,笑一点点隐下去,又用脸去贴浦生。
她弟弟病死前,也曾这样呆在她怀里。
“霍老师。”
霍迢抬眼,小蚊子正笑眯眯地瞧她:“你家中有兄弟姐妹曼?”
“有啊。”霍迢说:“有个哥哥,大我五岁,几年前就死了,被巡捕打死的。”
小蚊子笑意一僵,反而是霍迢,冲她笑了笑,低头,她两只手已经飞速地肿了起来,一动便灼烫地疼,应该已经感染了:“之后,家里就剩我一个孩子,爹娘都管我管得严。”
“你爹娘呢?跑出去了?”小蚊子是女人们里面年纪最小,最害羞,不善与人交际的,这也令她单纯,直接问了出来。
“小蚊子!”玉墨呵了她一声,又有零碎的翻身声音传来,哦,原都没睡着。
小蚊子堪堪闭嘴,正不安地想去看看女老师的脸色,霍迢已经道:“都死掉了。”
平平静静,像她下班回家,顶着母亲刚刚与父亲争吵完的沉滞气氛进屋,问:“中午吃什么呀?”
临近凌晨,她们熟睡的鼻息此起彼伏,小蚊子也已经抱着浦生睡着了,霍迢轻轻起身,爬出了地窖。
她没有往教堂内部去,那里的那个洋人臭气熏天,怕也难以交流。
手疼到睡不着,两条腿像灌了铅,她用手腕搭着教堂的一砖一面,一圈一圈地转。
最后,霍迢深吸了一口气,她一步一步,咬着牙,爬上楼梯,打开了女学生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