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喧嚣之中,李玉觉着,他唯有躲在这儿,才算舒心一些。
两人谁也不曾说话,只是静静待着,听着远处蝉鸣声,又不过片刻,蝉鸣停了下去,天地之间骤然宁静。
李玉每每都会想起,彼时,尚且年轻,脸儿嫩生生的霍迢,她笃定地同自己说,“宫中日子难熬,我们便伴着过”,她当真做到了。
婉嫔熬成了婉妃娘娘,霍迢出门时,也已成了霍姑姑,是实打实的身份,不再是旁人捧着时的一声敬称,后宫里的美人儿们死了,不过下次选秀便又会有新的,更年轻漂亮,更野心勃勃的进来,进忠的死微不足道,李玉仍是万岁爷近前侍奉,最得用的那道心腹。
着实是太多太多年了。
早前儿李玉立了功,皇上给他赏了个小院儿,霍迢细细打理着,收拾好了侍弄花草的工具,她慢吞吞地往里走,走到台阶前停下了脚步,因李玉在那坐着。
他脸上不见太多年岁刻下的印记,仍然清俊,坐在台阶上,身姿仍是笔挺着。
听着脚步声,李玉抬头瞧过来,适时露出个笑。
“在琢磨什么呢?”霍迢问着,走到他身前,腿面儿贴着他,少顷,她弯下腰去,李玉抬着脸,由她在自己额间落下一个吻。
李玉的自持似乎是天生的,有几位善于牵着皇上争宠的主儿们侍寝时,轮到他当值,那便是他这几日里最痛苦的事儿。
成婚之后,他起初更不大适应,进宫做了奴才,已经做了一辈子当牛做马,死了便潦草埋了的心思,却有了妻子,挨着碰着不太对,疏着远着更不太对。
霍迢见天儿往他怀里滚,滚多了,李玉才慢慢习惯过来,不至于抱上一下,他身子都是僵的。
继后还在后位上时,他们间歇着也会见到惢心,她毕竟是皇后多年的宫女,总要找着机会回来见见,李玉感念惢心是他们二人的媒人,霍迢才知道当年那么一段儿。
果然,情感之事当局者迷,她说一百句自己不介意,都难打消李玉那会儿的犹疑,旁观者清,惢心看得清楚说得也清楚。
李玉这么些年在御前侍奉,手里可抓着不少家底,之前他便已经在京城置办下了田产房产,成婚之后又多置了一些,霍迢大抵知道,他在皇上跟前伺候,没准哪日便会卷进纷争之中,那是李玉留给她的后路。
又过几年,李玉唤她:“小迢。”
“嗯……”霍迢迷迷糊糊应着,手里打着罗扇,给自己扇着凉风,也抻着胳膊给李玉那半边送一些。
李玉静静瞧着她。
霍迢已经不年轻了,她将自己的年岁耗在了这座深宫里,耗在了自己身上,如今,她穿着薄敞的寝衣,懒嗒嗒地,躺在自己身边儿,仍然温柔细润。
李玉笑笑:“你说,咱俩要么……养个孩子吧。”
霍迢的扇子蓦的一顿,她慢慢睁眼:“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