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都已经动了打架的心思,没想到司徒蒙说的“教育”是真的教育,竟然跟他讲大道理,说什么扮鬼是不对的,容易吓到人,而被他吓到的人万一患有心疾,被他这一吓,很容易吓出个好歹;就算没有心疾,但万一对方本身就很胆小,被吓到也不好……如此云云,小少年听得头疼,偏偏对方抓自己的手抓得死紧,除非用武功,不然怎么也挣脱不了,但他又不能用武功伤人……

景深小少年被 嗦嗦地教育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被意犹未尽的司徒蒙给放了,他就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立刻插上翅膀跑了。

罗武望着被小鬼冲开了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奇怪道:“少爷,您怎么跟他说了那么多话?”您平时不是最讨厌这些又长又臭的大道理吗?

司徒蒙把门关上,揉了揉鼻子,刚才房门大开,他差点没被风吹成冰块。“我问你,孙悟空最怕的是什么?”

“哈?怎么又扯到了孙悟空……他最怕……怕佛祖吧,他不是被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嘛?”

“错错错!孙悟空最怕的是唐僧!”

“为什么呀?”

“因为唐僧经常在他耳边念经,罗里吧嗦的,孙悟空最烦的就是他了!”

罗武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可这又与那小鬼有什么关系呢?司徒蒙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说:“你不觉得那小鬼好像一只猴子吗?顽皮捣蛋,小聪明一大堆,都是骗人的把戏,无非就是搞恶作剧,吓得别人屁滚尿流他就开心了。”

司徒蒙说着,拿起烛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罗武不知道他又在演哪出,问:“您在找什么?丢东西了?”

“没……”司徒蒙翻着窗边的桌子,又打开窗四处看了看,“怎么没有呢?”

罗武不解,司徒蒙一边继续翻看房间里的角落,一边说:“我在找那小猴子留下的线索……明明没有绳线落下的痕迹,那他是怎么做到在屋里飞来飞去的呢?奇怪,真是奇怪!”

听了他的话,罗武又觉得背脊一寒,颤声道:“那……不会是真的鬼吧?所以才会飘来飘去……”

司徒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啊,都是些骗人的把戏!只是我暂时找不到他的破绽而已……方才我抓着他的手时探过他脉搏,是人!活生生的人!”

找遍整间屋子也找不到那小鬼用绳索或丝线后留下的痕迹,司徒蒙也乏了,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去睡。今日奔波劳累了一整天,明天开始还要处理庄园事务,首先第一条就是打扫林府,这里实在太破了,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司徒蒙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翌日,太阳从漏风的窗户外透进来,整个房间都被晒得暖烘烘的,江南的冬天,有阳光和没有阳光完全就是两个季节,司徒蒙呈大字形躺在床上,尽情接受太阳的洗礼。

外间,罗武早在日出后没多久就起床了,他收拾干净了院子里的井,幸好井水还未干,这口井还能用。他舀了几桶水,把井水上头飘着的脏物都舀走了,剩下洁净的井水。但这些脏水他也没浪费,用来给铺满尘埃与落叶的走廊冲水,如此过了一遍水之后,走廊总算是能看了。

在罗武打扫完院子的时候,司徒蒙起床了,用罗武给他烧的热水洗漱完毕后,开始熟悉这个府邸,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林府重新投入使用,当务之急,应该要将原本在林府当差的仆役丫鬟找回来,别的不说,起码要将这里收拾干净,能住人才行。然而至司徒蒙外祖去世后,这里就荒废下来,司徒蒙走进好几间厢房,无一例外的都出现了被人扫掠后的痕迹,明显的,那些仆役丫鬟的手并不干净,老主人去世了,他们便拿了府中值钱的东西出去变卖。

司徒蒙一边走,一边将林府的构造图在脑中勾勒出来,原本陌生的地方渐渐有了轮廓。他从带来的行李中找来了一个本子与一支毛笔,边走边将需要做的事情记录下来。

吃了早饭,午后司徒蒙与罗武一起,巡视了这个属于他的庄园。那位老人家说的没错,澄宁山庄的确很大,一面可以完整地看见整片南海,三面临山,但那些山丘不高,有几座甚至比寻常土坡高不了多少。庄园内昨日看到的几间茅屋里头都住了人,他们都是庄园原本的佃户,但契约期限已满,他们正考虑要不要留下来。

幸运的是,林府的仆役丫鬟,有好几个都住在这些茅屋里,听说少庄主回来了,纷纷答应说要回林府当差。

出来时只有两个少年,回去林府时,他们身后已经跟着几个中年人,这些都是原本在林府的仆役,其中还有一位厨娘。

有厨娘在,司徒蒙与罗武终于能好好吃一回饭了。昨日两人来得晚,吃的都是在路上买的干粮;早饭与午饭都是罗武做的。罗武虽然能做饭,但他做的饭菜只能算是勉强果腹,做饭并不是他的专长。

晚饭时,罗武捧着一碗面条进来,口中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司徒蒙愣了愣,才想起来今日是自己的生日。从前他小时候特别执着于过生日,甚至还无师自通教爹娘和罗武唱生日歌,那时大家都说他鬼灵精,主意特别多。如今想来,那大概是上辈子在现代,没有父母给他庆生,每年都看着姑父姑母给他们的孩子买生日蛋糕、唱生日歌,长久下来,这便成了他的执念,因此在这辈子,他无意识地把这些在从前无法完成的心愿都给完成了。

可惜他在这个世界虽然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但他没来得及成长、没来得及给二位尽孝,他们就匆匆离世。

司徒蒙吃着罗武让厨娘给做的长寿面,想起从前爹娘都还在的时光,眼眶倏地红了。

“少爷……您别伤心了,老爷夫人都在天上看着我们……还有我爹、我娘,他们一定不希望我们伤心的。”罗武见司徒蒙眼眶红了,自己也止不住眼泪,说到底,他也不过比司徒蒙大两个月,同样是应该在父母长辈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的年纪,他们却不得不走出避风港,独自面对风雨。

两人在屋中抱头痛哭的场景被藏在暗处的景深看到了,他今日来原本是打算找司徒蒙麻烦,没料到会突然看到他们狼狈的画面,景深一时有点慌了。他从小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家族中人丁兴旺,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哥哥的婆妈唠叨,无法体会司徒蒙与罗武的心情。

不过他想,既然今日是那讨厌鬼的生辰,不如就当一回好人,送他一个生辰礼物。景深把自己翻了个遍,最后找到一个他戴了多年的玉坠,放在司徒蒙卧房的梳妆台上。回到两人吃面的偏厅,他低声说了句“生辰快乐”,便翻上房顶离开了。

司徒蒙哭了一场,把心中的压抑都发泄出来后,反而觉得内心舒坦了许多。他回到卧房,洗漱完毕后正要回床上睡觉,却发现梳妆台上的镜子闪了闪。

那面铜镜应该已经用了好长时间,镜面上雾蒙蒙的根本看不清,周边的装饰也都陷满了尘埃,灰扑扑的。但如今这面铜镜忽然变得通透光亮,与前面的玉坠互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