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桌上的杯碟全部落地,一片狼藉。

隆庆帝喘着./粗气:“是他们让朕寒心!一个个的,巴不得朕早死让位。”

原来如此!所有的怒火来源明日自己的冠礼,母后只是被连累了。

皇太子的冠礼。本朝太子举行冠礼的年龄不定,但阁老们见隆庆帝孱弱的身子,还纵欲不知节制,皇上的房.事他们不好干涉。但储君是国事,故而催促他早日为太子举行冠礼,然后让太子正式出阁就学,开始学习传统文化与为君之道,以便以后能够成为一个称职的皇帝。

祖父嘉靖性情乖张,一心炼丹修行,严嵩专政,导致国库空空,民不聊生。父皇没有做过太子,做皇子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后继承了一堆烂摊子,哪还有登上大位的欣喜?如今又被阁老催促早日培养继承人,他的心情不难想象。

李贵妃似习以为常,不慌不忙,柔声安抚暴躁的隆庆帝,周旋一番后,朱翊钧见他急不可耐地带着孝安皇后的一个宫女离开了。

秋爽斋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李贵妃劝孝安皇后道:“原本养着她就是防今日这样的处境,你情我愿的事情,娘娘不要自责,熬过去就好了。”

看来母后和母妃早就听到风声,也有了应对之策。

甚至母后那句“不要寒了臣子的心”也是意有所指。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而能够让迷恋女色的父皇转怒为喜,为他精心培养的美人功不可没。更何况,她们也看出父皇此行目的:一是堵住御史的嘴,二是泄泄怒气。

母妃从裕王府就跟着父皇,十分了解他的秉性。

李贵妃低声道:“太子才是我们的指望,务必要确保一切顺利。他心里不痛快,又不知保养,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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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抬头看天,冬日的夜晚无一丝光亮,声音也好似被黑暗吞噬。

他刚从文华殿回来,为了明日能够顺利举行冠礼,预演了许多遍冠礼流程。

冯保虽掌管东厂,但还是亲自提灯笼,为了照顾身量还不高的皇太子,他佝偻着身子,使得灯笼压得低,恰好让朱翊钧看清楚脚下的路。

一行人面色苍白,表情僵硬,不过天色太暗,看起来十分模糊。

朱翊钧回自己屋子时,紧抿的下唇已经恢复如常了。屋子里面明亮似白昼、温暖如春天,宫女很快上前,手脚利落伺候更衣,然后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伴伴,动怒伤身,还是要劝劝父皇。”朱翊钧忧心忡忡道。

冯保是父皇和母妃派过来的人,他平日饮食起居、言行举止都会被冯保报告给他们。

这是近一个月以来父皇第三次发怒了,怒火一次比一次旺。

前两次因为外廷政事,而这次奏疏事关皇后,大概的意思是:隆庆帝对孝安皇后毫无眷顾,以致一国国母抑郁成疾,丝毫不能彰显圣德。

那位监察御史一而再再而三上疏要父皇眷顾母后,岂不知父皇和母后相看两生厌。

父皇不想在臣子面前失了颜面,不得不来孝安皇后住处走上一趟。

可是那位御史不知道,亦或者他本也不在意过程如何,只要自己进谏被君王知道了,也不枉费他一番折腾。

至于议论宫闱之事是大忌讳,没关系,大不了一死,更可以博得个直臣的美名。

说实话他对这些言官实在感到厌烦。

以往父皇只是淡淡地申斥几句,可是今日,龙颜大怒,将上奏疏的监察御史打了板子,贬了官,听说差一点贬为庶民,还是首辅高拱和次辅张居正求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