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袁茗夏也未必是认真想跟他走,这个年纪的小孩多得是心血来潮。
那头彭禾已经剃完了头,抹着脖子上的碎发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傻兮兮地冲谢从心笑了一下,问:“那什么,谢院士要不要也剪剪?”
他跟袁茗夏差不多大,剃了头以后看起来更小了点,就算身材壮实,从脸上还是能看出少年人的稚嫩。
到底才十九岁,情绪化,沉不住气,思维也一根筋,早前因为周安的事情同谢从心闹了不愉快,后来解释开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能在这两天暗搓搓给谢从心找了不少吃的示好,却没敢来找谢从心搭话。
谢从心看在眼里,本来也没打算同他计较,周安出事的时候大家情绪都不好,可以理解,于是递了个台阶算是和解:“裴队长还会其他发型吗?你这种可能不太适合我。”
“会啊,”彭禾立刻道,“队长剪得挺好的,什么发型都能剪。”
“那就剪吧。”谢从心笑了笑,站起来,坐在了裴泽面前的小方凳上。
要搁以前,他大概宁可自己动手都不会让裴泽碰他的头发。
科大生院谢教授,人如其名,活得“从心”,领着教职那一点微薄的薪水,衣服却日日burberry,手表要带江诗丹顿,每天的行头都精致得仿佛要去走T台。
发型更不用说,天然冷栗带点卷,梳一点松松软软的侧分,配合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走在校园里不知道拨撩了多少男女同学的春心。
可怜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超市几十块一件的衣服得穿,鞋子糙得脚后跟每天都破皮,全身上下最贵的是谢一鸣给的表,头发也沦落到用电推子推,生活质量与末世之前天差地别,想想还有点小心酸。
“不要剪太短,”到底还是有点心疼,谢从心仰头看着裴泽的下巴道,“别遮眼睛就行。”
“嗯。”裴泽摸了一把他额侧的发梢,大致比了一下位置,“这里?”
“可以。”谢从心说。
裴泽点了一下头,放下电推,用剪刀细剪。
谢从心的头发很软,穿插在指尖里,轻易就会溜走,指腹必须用一点力才能按住。
分出的每一簇,都被阳光穿透成半透明的金色,修剪后贴在脸侧,像失了焦的相片,近的模糊,远的却渐渐清晰。
剪到耳朵边的位置,裴泽手指抵着谢从心的下巴,向侧面轻推了一下。
谢从心很放松,任由他的手带着调整角度,“裴队长,有一件事情。”
“嗯。”剪刀的声音没停。
谢从心说:“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这时一点碎发掉进了耳窝里,裴泽怕他痒,用拇指替他擦了一下。
谢从心话音一顿,侧目看过去,裴泽的手比他的大很多,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握枪,指腹和掌心上有厚茧,摸过耳骨的时候触感很明显。
“……你是退役运动员,在学校里任职体育教师,我是你的学生。”他收回目光继续道。
“我不会只有你一个学生。”裴泽绕到他身后,按着他的后脑的手稍微用力,示意他低头。
“当然,”明明是早就计划过的,谢从心却突然有些不想说接下来的话了,“你有很多学生,但是只带着我逃了出来。”
“理由?”裴泽开了电推,替他剃去脖子上过长的碎发。
震动声令谢从心浑身发麻,忍着耳后根的痒意道:“病毒爆发时我们恰好在一起。”
裴泽淡淡道:“病毒爆发是假期早晨。”
言下之意,有哪个体育老师会大清早跟学生在一起,而且还是在假期里。
他这一针见血的能力大部分时候能让谈话进行顺利,但极少数时候,比如现在,也会让谢从心有想要把话头就此掐断的冲动。
谢从心沉默了一会。
直到裴泽关了电推,转而去剪另一侧的头发,谢从心自觉给脑袋换了个角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一点:“裴队长觉得师生恋的故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