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专业的术语,外行人不可能知道,范正凝视着谢从心的脸,“……你到底是什么人?”
“恰好知道一点的普通人。”谢从心没什么表情,微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像在思考什么。
他对水利地理两项说不上多了解,但国科院里的项目大多互相交错,地理组的生物组的,不会毫无相干。
当年三峡计划建立之初,水库对长江沿岸的生态影响评估报告就是苏时青做的,当作案例同他讲过。
他回忆着那份报告的内容,“所以你是希望我们去水电站,帮你打开水轮机?”
“不是帮我,”范正沉声道,“是帮长江沿岸的所有人。只要能打开水轮机,上游不会有洪水,下游十几个城市都能恢复供电。”
“说得容易,”谢从心发出一声短暂的鼻音,“坝体内部空间狭窄,人口密集,情况难以预料,我们只有五个人,进得去不一定出得来。”
他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上犹豫,范正叹息道:“但总有人要去做。”
确实,这不是送不送学生去市区那样拥有余地的问题。
重城幸存下来的力量断然再经不起一场洪水,尤其渝中区,正处两江交汇之处,一旦洪涝,民众势必只能舍弃渝中迁徙,中途会发生多少死伤无法想象。
不仅如此,停电放在平时最多是生活不便,然而此刻恢复供电可以提高华中华南地区多少生存率不言而喻,保存食物,夜晚照明,通讯联络,无论哪一项都离不开电力。
谢从心抬眼看向裴泽,裴泽也正看着他,深色的瞳孔里依旧平静沉稳,一如在重城大学中与学生们对峙之时。
明明面无表情,却又把答案写在了脸上,真的是很没意思的一个人。
第21章 咖啡
临近中午,范正下楼去给孩子们做午饭。
谢从心与第三小队众人坐在办公室里,无人开口,落针可闻,只有谢从心指尖轻轻点在桌上,发出规律的轻微响声,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后,彭禾首先耐不住了,搓了搓手道:“所以咱们要不要去啊?”
去与不去先另说,程殷商问:“重城真的会淹没吗?”
“会,”谢从心答道,“而且很快就会。”
早在三峡项目成立之初就有不少人提出反对,坝体拦截江水,对长江的生态环境影响太大,一旦坝体崩坏或内部发生无法抢修的故障,将会对上下游城市造成难以预估的威胁,淹一个重城还算不上最严重的结果。
周安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去了。”
似乎他们总是能够轻易做下一些决定,谢从心眯着眼道:“我建议不去,太危险了。”
周安反问道:“难道放着不管吗?重城可还有一百五十万活人。”
谢从心蹙眉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结了蛛网的风扇未语。
这不是谢一鸣和沈雯等十几名名学生的事情,而是直接关系着上下游数以千万的幸存者,果决如他,此刻也不免犹豫。
见他不说话,周安看向裴泽,“队长?”
裴泽视线扫过沉默的谢从心,出乎意料没有表态,从椅子上起身,淡淡道:“先吃饭吧。”
小学虽然小,却有一个临时食堂,建在教学楼背面,环境不怎么样,地上薄薄一层油,有点粘鞋底。
裴泽等人进去时,二十几个小朋友排着队,端着各自的碗,正挨个去范正面前的大锅里领面条。
三斗坪的供电全都来自三峡水电站,幸而断了电没断瓦斯,煤气灶还能使用。
自来水不能入口,面条也只能用桶装水煮,刘超见他们下来,从抽屉里又拿了几副碗筷出来,“喏,给你们也煮了,坐吧。”
依旧是白水煮面配罐头,但对于吃了一个礼拜面包饼干的孩子们来说已经堪比圣诞夜从天而降的精美礼物,欢呼着落座,唯有谢从心,兴致缺缺。
彭禾和程殷商已经成功与孩子们打成一团,听他们七嘴八舌讲着范正是如何英勇地把所有人从家里抢救出来,彭禾唏嘘不已,对范正的称呼已然升级成了“范哥”,弄得范正脸色尴尬,只能绷着脸叫孩子们快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