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哲坐在口口的对面,他今天看起来很正常,没有躲着在场任何人,就是眼皮经常耷拉着,似乎是不想和其他人产生对视。
“好了好了,都按你要求来了。咱们先吃饭,吃完许愿切蛋糕!”
娄郁动作迅速的把饭菜的盖子都掀开,香味瞬间就溢了出来。
口口吸了吸鼻子,他已经清汤寡水的吃了一个月,好久没吃过这些闻着就很香喷喷的东西。
“你是病患,你喝果汁。”
考虑到口口的身体,几人买的都是鲜榨果汁。
最后,就变成了口口捧着果汁小口小口的喝,宋文哲和周泽喝饮料,而娄郁一个人喝啤酒。
“你少喝点,喝醉了我可没有病床给你睡。”
看着娄郁一罐接着一罐的喝的有点嗨,宋文哲斜了他一眼。
“我的酒量你还担心么!放心,就算是把这些全喝了,我也能自己回家!”
他说完这句正准备再拿一罐啤酒打开,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干嘛?”
娄郁有点不爽的看着周泽,对方的手动了动:“给我来一罐。”
拿着酒的人一愣,那罐酒就被周泽接了过去。
“学霸也喝酒啊,看不出来。”
说完他又拿了一罐酒,往宋文哲怀里一丢:“给,你前天就出院了,身体又没什么毛病,一起喝点。”
于是在场就变成了三个人痛饮啤酒,只剩口口一人还在慢悠悠的喝他的果汁。
慢慢的,饭菜被几个大男生全部解决,口口早就吃饱了,他后仰着身子抬头看着星空,直到周泽将一盒火柴递了过来。
“点蜡烛,许个愿。”
口口接过火柴,目光落在面前用奶油做出了一个白色小人的蛋糕上,疑惑重复:“许愿?”
“对,过生日的人要对着蛋糕许愿,在心里默许,没准就成真了。”
抬起眼扫视一圈面前三个大男生表情各异的脸,口口抿唇微微一笑,他点燃火柴,一根根蜡烛在蛋糕上亮起,在星空之下摇曳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没有许愿,只是看着那些蜡烛无声的燃烧了一会儿,然后在周围专注的目光下,吹熄了它们。
“你许了什么愿?”
“不要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终于轮到切蛋糕的环节,出人意料的,周泽竟然掏出了一把十厘米长的水果刀。
“嚯,第一次见切蛋糕用水果刀的,牛啊!”
娄郁明显是有点喝多了,说话都开始大舌头。
口口接过刀子,期间指尖与周泽的不小心碰在了一起。
冰凉的触感叫周泽指尖瑟缩了一下,他注视着那只握着刀的手移动,在外表洁白的蛋糕上落下深深的痕迹,鲜红的果肉内陷流出,白底红心,整个蛋糕立刻变得鲜艳了许多。
“你们一人一块。”
将蛋糕一块块分割好,口口亲手递给了周泽几人。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弧度。
“谢谢你们陪我过生日,实现我的愿望。”
娄郁咧嘴一笑,凑近来用胳膊怼了他一下:“都是朋友了,应该的。”
只不过他这一下没有控制住力度,差点把口口怼趴在地上。
吃饱喝足也分了蛋糕,几人就不再围着他们已经空了的晚饭,面朝楼外开始欣赏夜景。
口口依旧在看星空,夜风徐徐吹来,他时不时的咳嗽几声。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搭在了肩膀上,口口没有动,感觉到有人坐到了他身边。
“困么?要不要回去休息。”
周泽的声音很轻,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口口看向了他,那双眼睛很黑,一点星光也没映进去。
“你知道我来自哪里么?”
周泽与他对视,等待他的下文。
“那里。”少年伸手,竖起手指指了指头顶漆黑的夜空:“在那之外,才是我的家。”
“我想回家了。”
他就这么忘进周泽的眼睛里,语气第一次有点可怜巴巴:“我想回家了。”
周泽沉默,面对这样的口口,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又怎么舍得,无视祂的心愿呢。
手指在口袋里无意识的摩挲着,最后他露出一个有点惨淡的笑:“如你所愿。”
夜风还在无知无觉的吹着,娄郁坐在宋文哲的身旁,胡侃星座相关信息,指着月亮非要他看,骚扰的宋文哲眉头都没舒展过。
有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娄郁转身,笑着招呼周泽过来一起看月亮,看那像不像一个大眼睛,却发现周泽一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
“哎,你小子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是不是喝蒙了?我给你说,之前欺负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咱们就是……”
话语未尽,还带着温度的鲜血密密麻麻飞溅在了他的脸上。
娄郁的笑还挂在嘴边,他眼睁睁的看着周泽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刀,银亮的刀锋在宋文哲的脖子上一抹,血便涌了出来。
那血染红了宋文哲的衣服,染红了周泽的手,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周泽!你他妈都干了什么!!!”
惊怒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天台,在夜空下甚至都有了回音。
宋文哲捂着自己被割开的脖颈无力倒下,他的气管被割开,就只能自己艰难的喘息。
他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一双眼睛盯着夜空里不停闪烁的星星,里边的神采逐渐涣散。
他看到那轮月亮了,它变得越来越圆,还真挺像一只眼睛的。
周泽垂首站在娄郁面前,血顺着刀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抬起脸,在昏暗的月光下,那张脸上的神情冰冷而麻木。
“乖一点。”
似曾相识的话让娄郁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他来不及思考,下一秒就连忙侧身,狼狈的躲过周泽刺来的刀。
“周泽你他妈真的疯了,脑子有病的是你!应该被留在医院的是你!!”
即使是娄郁,嘶吼声里也带了明显的哭腔。
他不明白好好一个生日聚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的朋友和他另一个新朋友,一个死了一个要杀他。
娄郁常年运动,体力一直不错,但平时只会学习的周泽竟然也不差。
周泽有刀,那种不顾一切的疯劲儿叫人胆寒,娄郁几次尝试夺刀未果,身上也添了一堆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的体力在随着伤口的增多流失的越来越快。
再次被周泽逼的摔倒在地,娄郁觉得自己彻底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他绝望的等待死亡的降临,谁知拿着刀的周泽突然不动了。
他望着天空,那轮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又大又圆。
它与他们的距离很近,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祂被释放了。”
在这场充满血腥气的闹剧里,口口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他起身走向月亮,才迈出一步,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有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他指缝里溢出,周泽刚想过去,被他抬手拦住。
“轮到你了,快来不及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那轮巨大的圆月扭曲了一瞬,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视画面,在月亮之后,似乎有什么跃跃欲出。
“被察觉到了。”
口口望着月亮,苦恼的叹了口气,他转头望向周泽的方向,声音轻不可闻。
乖一点,快一点。
周泽读出了他的意思。
他痛苦的握紧手中的刀,眼睫在飞快的颤动。
胸口不停的剧烈起伏着,周泽整个人的神智都有些错乱。
他的内心在挣扎,挣扎的做出最后的选择。
他向前走去,踩着扭曲的月光,一步步走到口口面前。
娄郁的咆哮被他抛之脑后,他望着面前人的眼睛,再次露出了那个惨淡的笑。
“如你所愿。”
下一秒,利刃举起,最后刺进的却是持刀者自己的脖颈。
空气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和口中涌出,周泽失去力气的向下倒去。
他依偎着口口的腿跪倒在他身前,手指在口袋里摸索,最后艰难的摸出一个很小的东西,举到了他的神明面前。
口口看着那个染血的小玩意,银白色的吊坠,上边坠着一只被血染红了鳞片的小鱼。
他蹲下身,目光悲悯的接过那个小玩意,用一尘不染的手轻轻摸了摸信徒的发顶。
“乖孩子。”
月亮在这一刻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它活了过来。
灰白的沙漠吞噬掉了整个楼顶,娄郁半身被淹没在细沙里。
他正身处于一片古怪的黑色树林里,神情呆滞。
树林在无风颤动,轻轻的,它们朝着两边无声的张开,娄郁落在了张开的缝隙间却没有掉下去。
一颗巨大的眼珠在他的身下显现,清澈而美丽。祂转动着,娄郁在祂的视线里就像是一颗小小的黑点,轻轻一擦,也就不见了。
沙地如同皮肤,树林便是睫毛。
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在这一刻张开了眼睛。
被偷走了世界的神明,终于摆脱禁锢,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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