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你看到了什么?”明庭甚问。

宴撷眨了眨眼,继续举着望远镜,回答说:“没看到人,但那边有间茅草屋……等等,有人出来了,是个光头的男人,但是……他头上那是戒疤吗?又有人出来……”

宴撷突然闭了嘴,眼睛微微睁大。

山下远处的茅草屋,又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走了出来,她将一顶草帽递给先出来的那个男人。男人接过草帽扣到头上,挡住了戒疤。

那个男人,宴撷不认识。但那个妇人,正是据说已经跳崖了的柳姨娘本人。

虽然改了发髻、换了更素的衣裳,但宴撷能够确定没有认错。

见宴撷不说话了,明庭甚安静稍许,然后才道:“带你来之前,我觉得你应当是不知情的。但路上说起你似是没打算在云都待下去,我又担心你本就知情,我平白插了手。不过,这会儿来看,你的确不知情。”

宴撷还是拿着望远镜没有放下来,看到茅草屋那边妇人回了屋、男人离开了茅草屋,很快男人又赶着就藏在不远处的马车回来,妇人和另一位年轻姑娘带着包袱走了出来。

三人一起将行囊放到了马车上,然后妇人和年轻姑娘上了马车,男人戴着草帽坐在外面赶车,很快离开了茅草屋。

按这辈子的发展来说,宴撷不该认得出那个年轻姑娘。但他有原身上辈子的记忆,所以据此认了出来。

那个姑娘,是宴蘅。

众人皆以为她跳崖而死了的宴蘅。

宴撷这才放下了望远镜,问明庭甚:“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明庭甚笑了下:“不想去拦下她们问清楚吗?”

宴撷摇了摇头。

“也好,那就由我来告诉你。”明庭甚道,“先说一点,这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查到了那间茅草屋而已,她们设局可不关我的事。”

宴撷“哦”了一声:“我没误会,王爷你慢慢说。”

前几日,宴家三小姐、宴撷他亲妹妹的死讯在云都城里传开,而且据说是跳崖寻死、崖下河水湍急连尸身都没能找到。

知道宴撷曾亲自去寻了一整日后,明庭甚便派了人暗中去寻,想着寻远一些,或许能把宴蘅的尸身找到。

但这一寻,没有找到尸身,而是发现了活人设局的痕迹。

这事儿要追溯到上一辈的事了。

柳姨娘年轻时,曾与表哥互生情愫。但表哥就是个寻常老百姓,柳姨娘她爹一心想要攀附做官的大老爷,结果眼神不好的选上了宴侍郎当女婿,高高兴兴贴了不菲的嫁妆把女儿嫁给了宴侍郎做妾。

不过,宴侍郎这个人是没选好,但家世上柳姨娘她爹也实在攀不上更高的了。

那个时候,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年前,因为科举之制形同虚设,所以寻常人想要往上爬简直是难如登天。

宴家是没钱,但宴老太爷是先皇钦点的状元,也很会做官。即使不得当今这位皇帝重用,宴老太爷在朝中也攒下了点说得上话的人脉,还顺利给平平无奇的独子、也就是如今的宴侍郎谋了个官做。

所以柳姨娘她爹很珍惜这个女婿,百般叮嘱柳姨娘要好好侍奉他——结果,直到病死,柳姨娘她爹也没能通过宴侍郎这个女婿得到什么好处。

柳姨娘当年嫁给宴侍郎后,因为模样俏丽,柳家又小有资产,所以她很得宴侍郎喜欢。后来柳姨娘生下了宴撷,虽说宴撷出生时“征兆不好”,宴侍郎不喜欢这个儿子,但也仍然宠爱柳姨娘。

柳姨娘也曾真的死心塌地过。她想着,嫁都嫁了,孩子也生了,这辈子就这样生死都在宴家了,那她对这个家里做主的人温柔小意顺从一些,也能过得好些。

直到因为宴蘅的事,柳姨娘顺从不下去了,大脑特闹,从此和整个宴家离了心。

前些日子,得知宴侍郎和主母李氏想要把她的女儿嫁给李阿宝,柳姨娘怒火攻心又慌慌张张的找上了文和寺的文诚大师。

文诚大师,也就是年轻时和柳姨娘互生情愫的那个表哥。柳姨娘被父亲强行嫁给了宴侍郎后,就和表哥没了来往。

直到多年后,柳姨娘在某次去明华寺探望宴蘅的路上,意外遇见了自她出嫁后便剃度出家的表哥——文诚大师。那之后,两人又有了来往。

柳姨娘每次去看女儿前,都会顺路去见见文诚大师。

前些日子,柳姨娘要文诚大师带她们母女离开,她不能让宴蘅这辈子都毁了。文诚大师答应了,同柳姨娘一起策划了整个局。

之后,柳姨娘问了宴蘅的意思,宴蘅也愿意同母亲离开。宴蘅还求了明华寺里待她如同亲母的师太,整个局里若没有能在明华寺主事的人帮忙,只怕很难如她们所愿的顺利发展,也怕隐瞒不过去。

师太心疼宴蘅,答应了下来。所以那日才会有那么多人能看到宴蘅的绝笔信,动静甚至惊动了留宿寺中的香客,住在最僻静院落里的陈国公夫人都知道了。

陈国公夫人是明华寺常来常往的香客,师太知晓她的性情必会宣扬,所以有意让人泄露了宴蘅的事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