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宴撷定下了其中四人——
袁柳,以前是某家富户府上的书童,前段时间富户举家搬去了南边,但袁柳是云都城人、全家都在这儿,不愿跟着南迁,所以才重新出来找活。
窦章,读书读着读着家里就破产了,不得已出来谋生计,但他要求多,不肯做伺候人的事,想去做教书先生吧也不够格,就想谋个账房、文书之类和纸笔打交道的活计。
孟平黄,小时候念过学堂,读过的书不多,但识字,人也大胆,自荐时说读过“圣贤书们的始祖之书”,具体一问,他落落大方回答是《三字经》和《千字文》,启蒙专用。
以上这三个人都是年纪在二十上下的男子,最后一个人是个小姑娘——十岁的唐水。
看到唐水这样一个小姑娘也在队列里,宴撷不禁意外。
管事讨好的笑着说:“公子,不是我想要戏弄您,才叫她来。这个小丫头身世可怜,嘴巴又甜,我就想着万一她能被选上呢。她识字的!”
唐水的生身父母极端重男轻女,她自小在家受苦受累,五岁的时候还被卖进了青楼。
她年纪小,到了青楼也是先做些打杂的活,整天被这个差使又被那个使唤,跑上跑下没个停。
后来唐水七岁的时候,有回陪着楼里的姑娘上山烧香,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到了医馆说是腿伤得严重,不治的话就得残废、还可能伤及性命,治的话又费钱又费事。
青楼里主事的老鸨觉得不合算,不想给她治,打算把人带回去听天由命。
这个时候,一个高官大臣家的小姐路过医馆外,动了善心便把唐水赎了回去,之后又是给治伤,又是给调养身体,还教她读书习字。
唐水在小姐身边快活了两年多,然而就在去年秋天,那个大臣家出了事,全家都受到牵连。
小姐怕唐水跟着她受罪,便把卖身契还给她、又给了点银子送她离府。
可莫说是唐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便是年纪再长些的姑娘家也难以独自在外安身立命,规矩麻烦一堆。
而且唐水运气实在差,没过多久便被丧良心的生身父母找到,强行带回了家。
唐水怕又被他们卖去青楼,便主动提出要来牙行找活计,还说她现在识字、又在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当过丫鬟,肯定能找到好活计,到时候就把月钱全部给家里、给爹娘和哥哥弟弟们用。
这些说辞,说服了唐水那对爹娘。
可是事实上,唐水这样的小姑娘,虽说识字懂礼又聪明能干,但并不好找雇主。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眼看着爹娘变得急躁、没耐心了,唐水也越发急切,只能苦苦哀求牙行的管事们多给她一些机会。
被单独带到宴撷面前后,唐水毫不犹豫就跪下来磕头,一双眼晶亮晶亮的说:“大老爷,您别看我年纪小,但我聪明,读过的书很多,也认识很多字,什么活都能干,绝对不喊苦喊累!”
“我也可以不要月钱,只要您给我吃住就成。我爹娘那里麻烦了些,但他们若是找上门来,可以将他们直接赶走!我小时候已经被他们卖掉过一次,不算他们的女儿了,他们没有权利再卖我一次的!”
“真的,大老爷!我的卖身契还在我自己这里呢,我藏得严严实实没叫他们搜去!只是我年纪小,他们若是非要再卖我一次,我也硬不过他们,而且我也没其他去处,所以只想找个活干。”
“大老爷,您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带我回去,先让我干几天活看一看!”
小姑娘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大老爷”,喊得宴撷难得有点感到窘迫。
最后,唐水就跟着宴撷,还有宴撷刚聘来的另外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宴撷两个时辰前刚租下的院落里。
袁柳、窦章和孟平黄,宴撷只跟他们签了三个月的聘约。
时间虽然不长,但有个月钱还挺不错的活先干着,总比继续闲着好。他们这种不签卖身契的,其实隔三岔五经常换地,有适合的活就去干,大多数时候也不会正经签聘约。
至于唐水,虽然刚认识不久,但小姑娘的确很机灵,宴撷也的确动了恻隐之心,想再观望观望其人,能力范围内可以多照顾一点。
而且和袁柳他们三个人不一样,以后宴撷要离开云都,唐水应该也能跟着走。
回宅院的路上,唐水已经改了口,改叫公子,活泼的和宴撷说着话:“公子,您家里最近是不是有喜事啊,所以才要新添下人?”
宴撷笑了笑,微微摇头。
“他们三个身强体壮,云都城里还有在意他们的家人,所以跟着我走也不怕。你呢,不怕我是坏人,别有用心吗?”宴撷有点好奇。
唐水大胆的摇头:“不怕,公子看上去就是个大好人。而且,哪有坏人青天白日跑去牙行干坏事的!何况您也说了,他们三个可是身强体壮的。”
唐水没有说的是,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机灵的,对危险也很敏锐,要是宴撷真是坏人,她大不了跑掉,继续回那个家里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