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放下了心,让昭节叫了热水沐浴。

而在她沐浴之时,江秋洵在房中选定了发簪,大摇大摆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去,把门外的暗哨给惊醒了。见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主上的住处,只能暗中跟上。

江秋洵本来的打算是敲开小院的门,以给东家守夜的名义进去。这些天以来,她打着报恩的旗号做的事太多了,在林婵的纵容之下,众人习以为常。半夜主动来守夜,想必也算不上出格?

谁知到了主院,主屋一如之前暗黑无光,但旁边的耳房里却点了烛灯。林昭节则站在耳房外一边守着房门一边打着哈欠。

耳房中偶有水声传出,应是林婵在沐浴。

江秋洵笑意盈盈上前。

没等她走近,林昭节就发现了她,上前问道:“江姑娘?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江秋洵满面愁容,道:“我睡不着。我那院子就我一个,黑灯瞎火地让人害怕,想着过来给阿婵守夜,心里踏实些。”

言下之意,不让她守夜就是对她的残忍。

耿直姑娘林昭节道:“主上休息时不喜外人靠近。你若是害怕,便来西屋和我一起睡吧。只是今夜只能先打地铺。”

江秋洵:“……呵呵,不必了。”

江秋洵上前两步,朝亮光的耳房走去。林昭节侧身拦住她,道:“主上正在沐怡,江姑娘请回吧。”

敲了敲耳房紧闭的房门,轻声喊道:“阿婵,我可以进去吗?”

林昭节挡着她,道:“主上沐浴时,不喜打扰,任何人都不见。江姑娘若有事,可到书房中休息等候。”

主院预留的书房里空着,书架上一本书都没有,成了临时会客厅。今天傍晚,林婵和林昭节就是在书房召见了繁州城的众位掌柜。

江秋洵挽起耳前掉落的鬓发与耳后,眼眸低垂,幽幽道:“阿婵沐浴,我正巧睡不着,想着给阿婵搓搓背。我受阿婵庇护,若连这些小事都不能做,心下难安。”

林昭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完。

这话总觉得有些耳熟。

哦对了。大概六七年前吧,有一位秀才郎君家中货物因走水被毁,欠下大笔债务,主上惜财,低息借了一笔货款给他。那人来枣城还钱,刚好隔着帷帽见了主上一面。

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从此以报恩之名守在枣城,各种纠缠。

当年那人说话的论调,便和江秋洵极为相似。只是那人说话文绉绉的,有着感念身世凄苦的文弱。

他来商号向主上呈情时,言语真挚,看起来十分令人同情,又因才华出众,善谈风花雪月、春诗秋词,引得众多姑娘为之催泪。但在林昭节这里,总觉腻烦。

当年主上两边公事繁忙,还被他骚扰了两次。之后没多久就在一次夜游后被主上的爱慕者找人套了麻袋打断了腿,还破了相,从此无缘科考。

江姑娘则不同。

她说话一点儿也不真挚,同样一个借口这几天已经翻来覆去用了无数次,以至于连林昭节这样迟钝的姑娘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找借口讨好接近主上。

可她言笑晏晏,喜玩笑而不越矩,一点儿也不令人反感。

主上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所以对她这般放任?

不过这不是林昭节能置喙的。

主上决定的事,一向不容更改。别看主上平时言辞温和、有礼有节,令人如沐春风,但其实她外圆内方,行事霸道得很。

主上接手前任掌门师叔的位置、担任正玄派门主以后,在门中说一不二。她会听别人的建议,可那些反对她的人反而会被她说服。阳奉阴违、不听号令者,都逐渐在门中失去话语权。

在武林中,她更是力压北方正邪两道,人送“止风剑”的绰号。

除了那痴心妄想的秀才,倒还没有别的郎君再来放肆,也没有姑娘敢如此孟浪的表忠心、乞求依附。

并非那些官宦子弟和富商豪绅们绅士,而是林婵在朝中也一样强势。

林婵还年轻时,产业越来越大,曾有许多权贵富商妄图用旁门左道的手段侵吞商号产业。然而林婵不仅仅是个商人,作为“林止风”的她不但和军中许多将领相交莫逆,还曾多次保护皇室,击退草原等势力派来刺客的暗杀。

是以,那些针对她的势力,明里暗里被各方势力打压,包括但不限于并不限于兵部、刑部,和一向清贵被宗室把持的礼部。

久而久之,大家都隐约明白了正泰商号有着不可说的深厚背景。众人谈及正泰商号,无不讳莫如深。

是以这么多年来,江秋洵还是第二个能在主上面前放肆纠缠的人。

第一个,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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