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羞涩

周金没有犹豫,手中的刀三两下便将困了林爱云那么久的绳索给割断了,接着便想单手将人扛到肩膀上,只是余光瞥到萧城眉头微挑,手中的动作不由放轻,改为用双手打横抱起,她很瘦,抱在怀里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等等。"萧城突然出声拦住准备往外走的周金,后者不解地停下脚步,看向他,等候下一步的吩咐,

萧城来到两人跟前,视线下移落到某处,然后伸出手,只是才刚刚触碰到,她的指骨便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瞬,但是下一秒又主动往他的掌心送了送。

掰开被血染红的手,那里静静躺着一块碎片,绞进肉里,扯出来的时候,耳边随之响起一道抽气声,萧城抬眸看向源头,她泪眼婆娑,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在控诉下手没个轻重。

娇气。

“手不想要了?”萧城把玩着手里染满血的碎片,看着林爱云便觉蠢笨得很,这玩意儿割不断绳子,也救不了她,握在手里除了伤害自己别无他用。

闻言,林爱云摇了摇头,正常人谁不想要手,但这个碎片对于她来说是绝望深海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旦握住便不想放手。

好在最后萧城来了,他救了她,他永远是那束耀眼的光,击碎黑暗。

萧城没有忽略掉林爱云眸中炙热的视线,那是一种莫名的极端信任,忽地他笑了,手中的碎片随之飞出,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径

直射进牛文山的胸口,精准避开了要害,可涌出来的鲜血却喷了离他最近的苏小妹一脸。

漫天的红色吓得她尖叫出声,只是才刚喊出来就被人捏住下颌强迫闭了嘴,所有的惊恐都咽进了嘴巴里,没一会儿空气中蔓延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其他人见怪不怪,只是拍了拍溅到身上的血,便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出现在自己面前,竟能做到毫无波澜。

林爱云浑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害怕地闭紧双眼,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去确定牛文山是不是真的死了,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指甲狠狠掐进手心里,不自觉地抬起眼睛看向面前勾起一侧唇角的萧城。

她是第一次看见萧城伤人,虽然一直知道对方一路走过来,难免经历打打杀杀,可是他从未在她跟前表露分毫,也把她护得极好。

“怕什么?我这是在给你报仇。”萧城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跟前面色变得苍白的林爱云。“我没有怕。”林爱云梗着脖子,反驳。

这话却换来了一声冷笑。

"知道今天会遭遇什么吗?"萧城眼中无波无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牛文山身边,一边说着一边从对方胸膛里找着那枚碎片,陷进血肉里稍微有些难拔,他不紧不慢地抬脚踩上他的胸口,借力抽了出来。

林爱云心头一抖,随后看着他拿着碎片抵上苏小妹的脸,后者被身后的男人揪住头发,以便萧城动作,竟是半分都动不了,处境与她方才别无一二。

"来,你说,如果我们没有出现,你们会怎么对她?"萧城扬手示意那个男人松开苏小妹。

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苏小妹瞥了一眼杵在脸上的碎片,明明只是那么一小块,却令她怕得口腔内的牙齿都在不自觉互相撞击发出脆响,两眼发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就是和牛文山一样的下场。

但是听到萧城的问话,她又不敢不答,也不敢撒谎。面前的男人生得俊气,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偏偏是个喜怒无常的阎罗。

“牛,牛文山会上了她,然,然后再把她捂死,第二天拖出去在城外烧了。”苏小妹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把原本的计划说了出来,尽量把话说得简短,祈祷着对方听完,能大发慈悲放过她。

萧城拿碎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苏小妹

的脸,轻飘飘指出重点:“这么熟练,干过几次了?”

“就这一次……”话音未落,就感受到碎片刺进皮肤的痛意,苏小妹急忙改口:“这是第三次,真的,真的。"

说到后面,尾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怕他不相信,还重复了好几遍“真的”。

闻言,林爱云眉头紧皱,面上闪过悲戚,没想到在她之前还有女孩儿遇难,这两个人真是坏到骨子里了,牛文山……死有余辜。

"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死?"

突然问话抛到了林爱云身上,她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苏小妹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求求你,我都是迫不得已,是牛文山逼着我干的。"

“呜呜呜,牛文山才该死,他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特,特别是那些从外地过来的,就算死了,也没有多少人会追究,更没有时间和精力细查下去。"

“要不是我男人不给我寄钱了,我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我,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他们都是无辜的啊,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呜呜呜。"

孩子?林爱云犹豫了,可是也只是犹豫了一瞬,脑海中倏然想起之前苏小妹放弃上楼找回两个孩子,选择保全她自己的事情。

而且她之所以在这儿,也是“多亏了”那两个小孩儿!说不准,他们以前都是用同样的法子,利用女孩的善心来设置陷阱。

林爱云不是圣母,这样的母亲和孩子,根本不配她同情。

“该死。”冷硬的两个字,倒让萧城微微仰头,看向林爱云,灯光照在他好看的脸上,勾人极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上,目光灼灼,好似都想看进彼此的内心最底层去。

可是林爱云却觉得那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渊,明明萧城唇边挂着笑意,却令她如坠寒冬,陌生得仿佛从未相识过。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惊觉她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前世的萧城是经历过千锤百炼,于时间长河中沉淀下来的性子,是在新华国法规下洗白的“好人”。

而现在的萧城不屑于伪装自己,性子暴戾恶劣,没有束缚,是彻头彻尾的“坏蛋”。

像是在印证她的想法,下一秒碎片被塞进苏小妹的手里,萧城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将血迹随意抹在旁边人的衣服

上,缓缓说道:“好好握着,用力点儿,可别让它落地了。”

"好,我握着。"苏小妹哪儿敢拒绝,硬着头皮握紧了碎片,没一会儿便疼得龇牙咧嘴,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这个时候,入口处又出现两个男人,一手拎着一个小孩儿直接摔在地上,完全没有所谓“尊老爱幼”的意思。

“城哥,这小屁孩儿还真他妈的恶心,瞧瞧我找到了什么?”东子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明晃晃的灯光下,无论什么都无影遁形,看得一清二楚,那居然是一串用人的牙齿做成的手串,上面还用笔画上了涂鸦,一瞧就知道是出自小孩儿之手。

林爱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干呕了两下,牵动各处的伤,疼得不自觉抽搐,视线开始模糊,渐渐陷入昏迷。

周金似有所察,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垂下头想要看看怎么回事,就被一巴掌扇在了脸上,"杵在这儿干什么?她死了,你也别喘气了。"

听见这话,周金哪还敢耽搁,抱着人就往楼上快步走去。

"这就是咱要找的妞儿啊?长得还挺漂亮。"

东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被周金警告性地瞪了一眼方才贱嘻嘻收回视线,只是一抬头差点撞到萧城身上,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收敛脸上的笑意,脆生生喊道:“城哥。”

“不处理好,就自己滚去陪江堰,他应该会挺乐意。”由于背着光站着,萧城脸上的轮廓显得越发深邃,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随性,但东子却觉得骇人得很。

"保证干净。"东子不自觉挺直腰背,目送萧城消失在拐角处。

轿车就停在门口,萧城到的时候,周金已经在驾驶座上就位,他习惯性地随手拉开后座的车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半躺在上面的林爱云,浑身脏兮兮的。

这个蠢货。

萧城猛地将车门关上,转而上了副驾驶座位。

"医生和护士请的都是省院的,等在远扬路了,专业性有保障,城哥你放心。"他放心什么?关他屁事?不,还是跟他有关系的。

萧城偏头看向车窗玻璃上印出来的脸,整个人松懈下来,认真瞧便会发现他眼下是遮掩不住的乌青和憔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萧城是个纵.欲过度的

浪荡子,但谁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没睡好。

离开兰溪县的这么多天,他连一天好觉都没睡过。

想到这儿,萧城看向车内后视镜,隐隐约约能瞧见林爱云的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时不时撞一下车门,不由语气烦躁道:"他妈的开慢点。"

"好的,城哥。"

周金降低了速度,不明白哪儿又惹到他了,但是顺着他的话总没有错。

车子很快到达远扬路,这儿有一栋两层的小洋楼,精致大气,气派的大铁门在车子出现的瞬间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上前从后座将人抱到担架上。

萧城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越过稍显混乱嘈杂的人群,直直往二楼去,等他洗完澡再次出现在一楼时,他们还在给林爱云做检查和治疗。

啧,动作真慢,萧城不耐烦地偏头点燃一根香烟。

"现在把腿分开些,慢一点儿,对,就是这样。"男医生雄浑的声音穿过门传进耳朵里,萧城抽烟的手一顿,皱起眉想也没想地一脚踹开了门。

室内戴好手套,正准备弯下腰做进一步检查的男医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来人,待看到臭着张脸的萧城时,嗓音颤颤:"萧先生。"

"谁让你脱人裤子的?"萧城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被护士摁住两条长腿的林爱云,被子只盖住了她上半身和腰腹,其余地方的皮肤白得发光。

不光裤子,显然是已经被脱光了。

顿时,萧城的脸色更难看了,周金这个狗东西,就不会找个女医生吗?

“由于病人身上出现多处外伤,再加之情况特殊,所以需要确定一下下体是否撕裂。”男医生说话婉转,但是萧城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简单来说,就是要确定一下林爱云有没有被强奸。

"这重要吗?"萧城将烟扔在脚下,碾灭。

“……”男医生望着萧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今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找人,想必这位女士跟他关系匪浅。

这世上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在意另一半的贞洁,越有钱越有地位的男人更甚,但是听他这个语气,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不重要就把其

他该做的做了,然后滚出去。"男医生久不回答,萧城耐心耗尽,声线冷冽。

这个时候,男医生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公事公办道:“是重要的,如果里面有伤,需要上药,更严重的还需要缝针……"

"护士会干吗?"萧城打断他的话。

护士下意识看向男医生,犹豫着颔首点头:“会。”

“那就暂时不需要你了。”萧城揪住男医生的衣领,跟拎小鸡一样把人拎出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蓦地,大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萧城松开手,走到酒柜边上给自己倒了杯酒,三杯酒下肚,方觉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刚才绝对是疯了。

在医生眼里无性别之分,给林爱云做检查也是职责所在,没有任何问题,但偏偏他矫情地觉得男女授受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