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不用猜都知道必定是为了兴师问罪呢。
“这会儿去怕是赶不上回来陪你用晚膳了,不必等着,叫小厨房给爷留一份就成。”说罢便大步流星而去。
“好巧不巧的,人才回到府里不多时便传了话来……估摸着是为了四爷带您归家一事吧?”灵忻有些担忧,小声咕哝道:“也不知爷能否顶得住压力,万一图个安生不再给您任何特权可如何是好?”
年婠婠柳眉微蹙,苍白的眉眼之间亦难掩担心,听闻这丫头的后半截儿话几乎想都没想就摇摇头,“这位爷可不是那受人威胁摆弄的主儿。”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她真就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
甫一踏进永和宫正殿的大门,迎面便是一只茶碗飞了过来。
胤禛反应迅速往旁边避让开,眼神骤然一冷,“儿臣给额娘请安,不知是何缘故惹得额娘如此震怒以致失了身份?”
此时的德妃与先前年婠婠所见着的那个仿佛判若两人,保养得宜的脸蛋儿上布满了寒霜,柔和的眉眼变得犀利而冷酷,隐约甚至渗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哪里像是看亲儿子的表情,不知情的还只当她此时面对的是哪个大仇人呢,竟是连引以为豪的自制力都难以维系。
听闻他这暗含讽刺的言语,眼底的厌憎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你还有脸问为何?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本宫来提醒你不成?”
“前脚本宫才对你那年侧福晋表示了不喜,后脚你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回娘家去了,带着几车丰厚的回门礼一路浩浩荡荡招摇过市,这是生怕旁人不知你对她的喜爱重视、生怕旁人听不见你往本宫脸上甩耳光呢?”
“活了这半辈子本宫都未曾如此丢人现眼过,你可真真是好本事!本宫上辈子究竟是作了什么孽才能生出你这样一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竟恨不能将亲额娘气死才痛快,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这一通疾言厉色的指责控诉下来,胤禛却是一脸震惊无辜,“额娘误会了,带她回家一事是早在新婚第二日便与她承诺定好的,不过是碰巧赶上前头那档子事儿而已,绝无刻意针对额娘之意啊。”
“还请额娘放宽心切莫多思多虑,额娘是儿臣的亲额娘,无论如何儿臣也不会故意打额娘的脸面,此事彻头彻尾就是个天大的误会罢了。”
“够了!少拿你那蹩脚的谎话来糊弄本宫,当本宫是傻子不成?”德妃面露讥讽,刺道:“堂堂男儿,如何就敢做不敢认了?丢人不丢人?”
然而无论她怎么激将,他就是一口咬死不承认,表现得比谁都委屈比谁都无辜。
直噎得德妃胸闷气短手哆嗦。
拿不住话头就不能理直气壮地训斥他责罚他,愈发叫她憋屈烦躁不已。
静静伫立一旁的游嬷嬷见此情形便适时奉上一盏茶,不动声色地打乱了这不大友好的节奏气氛,也拉回了德妃的理智。
待一碗茶下肚,她的心里便又有了主意。
“你是本宫亲生的,既然你一口咬定不是故意而纯粹只是巧合,本宫便姑且信了你,只是……旁人却不会这般想。”
“在他们看来你此举便是赤/裸/裸地、毫不遮掩地在给那个女人撑腰,甚至为此不惜往本宫这个生母的脸上扇巴掌,既叫本宫丢人至极尊严受损,也令你被迫蒙上一层‘不孝’的阴影。”
话到此处,已然带上了丝丝威胁的意味,“你要记得,百善孝为先,大清更是向来以孝治天下,上至皇上太后下至文武百官、黎民百姓,无不最重一个‘孝’字。你作为皇子,一旦因此被人认定为一个不孝之人……”
胤禛低垂着头沉默了一阵,忽而问道:“那额娘以为该如何向外界澄清此事才妥当?”
“这还不简单?他们误会你不孝顺本宫,你便大张旗鼓地孝顺给他们看就是了。”眼看自己似乎成功拿捏住了他,德妃的脸上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来。
总归跟前也没有旁人,她也无需顾忌什么,索性直言道:“眼下满京城的目光都放在你外祖父他们身上,擎等着结果呢,若你愿意掏银子替你外祖父填补了那窟窿,自然无人再怀疑你的孝心。”
“好,就按额娘的指点。”
“你说什么?”德妃顿时满脸惊诧,眼神中全不见喜色,反倒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狐疑不确定。
虽说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他怎会答应得这般爽快?他是个什么不讨喜的性子她还能不清楚吗?
怎么瞧都觉得有鬼。
然而对于她的怀疑,胤禛却恍若未见,神情淡然地说道:“额娘若无其他吩咐,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德妃本能迟疑,有心想要质疑追问,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摆摆手允了他。
冷眼瞧着他挺拔的背影,她的眉头都拧得能打结了,“他这是突然转了性儿?还是名声一事对他果真那般重要?本宫怎么就觉得这心里头惴惴不安呢?总觉着这孽障似乎憋着什么坏。”
游嬷嬷也觉得今儿这状况很是反常,可一时之间却又琢磨不出个头绪来,只得迟疑道:“兴许还是在意名声吧?”
却也不想想,若果真怕人骂不孝,他打一开始就不会做出这种打脸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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