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遂也跟着紧皱起眉头来,语重心长道:“亮工可是觉得爷这话有指责你之意?爷承认的确不假。可你要知道,响鼓需得重锤敲,爷不希望等哪天你因又一次疏忽大意被人抓到把柄扳倒……到那时爷便是将鼓敲烂了也为时晚矣啊。”

“于公,亮工之才能实乃当世数一数二,若因内斗而折损其中,于大清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只想想便叫人万分惋惜痛心。”

“于私,亮工与婠婠自来兄妹情深,倘若你出事,婠婠必定要日夜伤心忧虑……你也知道她的身子,最忌忧思忧虑,更是受不得这等刺激。”

话到此处,胤禛重重叹了口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谊。

“无论出于哪方面缘故考虑,爷都希望你能安安稳稳顺风顺水的,偏以咱们之间的这层关系,如今的你已然被迫来到了风口浪尖,且随着你大展才能锋芒毕露,日后类似这样的事儿只会愈加层出不穷,自当更谨言慎言严于律己,如此方能尽可能避开暗算。”

“如此便哪怕是有那不死心的构陷打击也根本不足为虑——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而非像此次这般左右皆可,结局全凭上头的心意。”

朝堂上下包括康熙这个亲阿玛都觉得皇四子性格刚强冷硬,行事作风过于霸道凶悍,似全然不懂“过刚易折”这个道理。

可事实上,要真论起哄人来,一众兄弟里头怕也只素有“贤王”之称的老八能与之媲美,只看他乐不乐意哄罢了。

倘若心情好乐意哄一哄,那说出来的话简直堪称肉麻,便连同女人在闺房内都未必有此甜言蜜语。

譬如策妄扎布等人上奏平安折,他朱笔回复什么呢?

——尔等如此使朕畅快,何疾不治,何病不除?朕躬甚安,已痊愈。朕之亲切宝贝尔等俱好么?1

譬如鄂尔泰熬夜办差,他都要心疼地叮嘱一句——凡夜晚办事,最是伤人,务教他善体朕谕,以仰副垂注至意。2

……

而对着他的年羹尧就更是“情话”张口就来了,一时赞叹“亮工之奇功十年来未曾有之”,一时感慨“独你一人的好”,甚至“情到深处”恨不得指天起誓,只道“朕此生若负了你,从开辟以来未有如朕之负心之人也。3”

真真是恨不能日日抵足而眠、同穿一条裤衩子才好。

端是至情至性至极,将“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句话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今这番言语相较于曾经君臣间的“鸿雁传书”才哪儿到哪儿啊。

可从未有此经历的年羹尧却是感动极了。

看着他那无比真诚透着无限关切担忧的眼神,听着他那情真意切、字字赏识句句体贴的话语,一时之间竟是虎目含泪,满脸动容。

“爷……爷如此一腔真心为奴才考虑,奴才竟还误会爷,实在是……实在是罪该万死。”旋即便连连拍着胸脯保证,“爷放心,奴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日后必定时刻警醒,牢记‘谨言慎行’,绝不会给那等小人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奴才要稳稳当当地往上爬,为大清建功立业,为爷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胤禛亦红了眼眶,起身来到他的跟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哽咽着连声道好,“你知我心意便好。”

四目相对,情深意浓。

所幸这会儿也就他们两个人在屋里,但凡有个旁的什么人看见这一幕,那脚指头都非得再扣出一座紫禁城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