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难得 宁远 2811 字 9个月前

路过她的每个人身上浮着固定的光。

不止是人,数字也一样。

“1”是绿色的,“2”是白色的,“3”是黄色“4”是黑色……

这个世界对于裴醒来说,信息量极大。

音符是炫目的金色。

贝多芬的音乐是巧克力味的。

巴赫的音乐则是理智的雪花,一片片堆积成望不到边际的苍茫。

语文是桃粉色,数学是灰色。

鸟叫是一串串浮在空中的闪光水珠。

火车声有股刺鼻的焦味。

父亲是深蓝色,他每说句话,攀爬在家中墙壁上的藤蔓就会长长一些。

母亲也是蓝的,比父亲浅一些,声音是一页又一页的纸。

这些不是裴醒脑海里的想象,而是实实在在呈现在她眼前,侵入她的嗅觉,在她肌肤上蔓延的真实。

“妈妈,为什么‘3’是黄色的?”

三岁那年,她像所有普通的孩子问“星星为什么会亮”一般,问了妈妈这个问题。

同一年,被带去看了医生的她开始明白,别的小朋友和她不一样。

别人看见“3”并不固定是黄色,它的颜色取决于印刷时的设置。

她是异类。

她得的“病”,叫联觉症。

“联觉,synesthesia,是由一种感觉引起另一种感觉变化的心理现象。”

再长大一些,她在书中读到了关于这个病症的相关资料,明白这世界上也有不少人跟她一样。

只是,得了联觉症的人看到的“3”也会她不同,有可能是红色。

贝多芬的音乐也有可能不是巧克力,而是喷出瓶口的香槟。

除了有时候会认错颜色,对周围的一切过于敏感之外,联觉症也没有太困扰裴醒的生活。

反而带来了一些只有她自己能懂的便利规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颜色,有可能和别人重复,却不会改变。

成长的过程中,她渐渐知道什么颜色的人和自己合拍,什么颜色的人不能靠近。

她的朋友大多是粉色的。

粉色系中颜色稍浅的那部分人,有可能和她发展成恋人。

江臻就是粉色的,和她喜欢的四月份的樱粉非常接近。

两人也的确很快陷入了热恋。

前两天江臻提出要跟裴醒一起建立研究大语言模型的团队,两人共同投资,等ai的浪潮卷得再高一些,她们就能在风口起飞,上市割韭菜。

裴醒对割韭菜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致。

但她喜欢资本博弈中的刺激,也喜欢站在时代浪潮尖端,俯视洪流的快意。

江臻的提议她还在考虑。

三天前,她和一位合作商到一家平时不太去的餐厅吃饭。

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江臻。

江臻被一个女人搂着腰,笑盈盈地递给对方冰淇淋,相依相偎非常亲密。

余光里看到了裴醒,江臻拍了拍那女人的肩膀,女人很快离开,从头到尾只留给裴醒一个背影。

裴醒:“刚才那位是?”

江臻:“我表妹。”

“怎么就走了?”

“有急事,下次再介绍给你。”

昨晚的酒会,江臻将表妹带来了。

“我表妹,你上次不是想认识吗?我给你带来了。”

裴醒当时什么也没说,有礼有节地和对方攀谈。

酒会结束,一路将江臻送到她家门口,裴醒提出了分手。

江臻听到这里,醉意已经散了九分。

“裴醒,你不会想跟我说,因为你那个什么鬼联觉症,就不相信那人是我表妹吧?”

裴醒说:“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发型,整体气质也很相似。只看到背影,对于一般人而言的确很难区分。但在我眼中她们颜色是不一样的。你表妹是明黄色,你外遇对象则是荧光黄。她们不是一个人。而且每个人声音的质感不同,说谎时也会有细微的区别。你的声音是一扇玻璃窗,当你说谎的时候玻璃窗上就会起雾,肮脏的雾。”

江臻沉默了好几秒钟。

重重将手里的酒杯砸在茶几上。

“裴醒。”

江臻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你真他妈的有病。”

嘟。

裴醒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的时候,江臻挂断了电话。

但她最后一句话还是像玻璃,划过裴醒的耳朵,留下一道切开肌理的痛觉。

裴醒摸了一下,没血。

这么多年了,偶尔还是会在无意之间被感官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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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多,裴醒已经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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