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反,院中枯梅树下的红眸少年神色淡淡,唯有在听见婚约时,抬眸瞥了他一眼。

“舍不得这桩婚约?”

姬阙蹙眉:“你可想过相月小姐的处境?”

殷红如梅的红眸眯了眯,月光皎洁,姬无恕眼底却仍一片幽深:

“你与她不过见过几面,她的处境与你何干?相月氏败落,她最差也不过是回老家,由宗族做主再挑人成婚,相月氏又不是被抄家,你急什么?”

姬阙微怔。

“我……很急吗?”

姬无恕扯了扯唇角,笑意森然:

“急得很,不知情的,以为你对相月小姐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呢。”

“……”

听闻相月岐出事时,他的确有种不知缘由的心慌意乱。

但情根深种,这纯粹有些无稽之谈,只不过姬阙也发现,自己对相月莳萝的确存在着一些不同他人的关心,这一点他自己也难以解释。

抛开这些无谓念头,他继续道:

“上将军为国戍守边境,以人族之身抵御万千妖鬼,对邺国实在劳苦功高,我感佩至深,救他也是邺国百姓所愿。”

姬阙的视线落在对面少年的双腿上。

他迟疑良久,眼中似有不忍,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

“你是唯一一个到过乌苏鬼江,还能活着回来的人,阿恕,我一直没追问过你,你当年,到底是如何活着从那里活着回……”

话未说完。

被少年捏在手中的茶盏眨眼便被掷在姬阙脚边,不偏不倚,碎成齑粉。

“天已晚,君父不知何时就会召王兄议事,我就不久留王兄了。”

跟随姬阙的寺人似有怒意,最终还是被姬阙以眼神阻止。

这个话题,本就是姬无恕的禁忌。

甚至雍王畿和其他列国,对此也讳莫如深,姬阙此番提起,原本是觉得他对相月氏的那位小姐有些不同,才大胆一问。

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

姬阙无声离去。

姬无恕抬眸看向月光下缀满紫藤萝的墙头。

“墙上景色如何?”

层层叠叠的紫藤萝中,伸出一张小巧洁白的面庞。

偷听被抓的少女怪不好意思,怯怯道:

“还可以,就是蚊子,有点多。”

“……”

姬无恕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脸上虚情假意的笑收了收。

莳萝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开口说的,又似乎并不是他在心中斟酌许久的话。

“我们说的,你也听到了,你如何打算?”

莳萝从旁边掏出了一个食盒,面上攒出一个讨巧的甜笑:

“你猜?”

原本她是打算带着加了药草的糕点,打算来贿赂一下他,打探乌苏鬼江的消息。

但方才见姬阙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他是如何从哪儿活着回来的,他就大发雷霆砸了个杯子,莳萝只好绕了个圈子。

没想到姬无恕一见她手里的食盒,脸就沉了下来。

“想让我帮你可以,但,糕点就不必了。”

莳萝啊了一声:“那不是让你白帮忙?这多不好啊。”

想到上次吃到口中的味道,姬无恕的眉头拧得更紧。

吃了她做的糕点那才是真的会不好。

“谁说我会白帮忙。”

轮椅上的少年微微偏头,指节抵住下颌,漂亮得不似人类的面容在月光下散发出危险而妖异的气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答应你。”

就一句话?这么简单?

莳萝不疑有它,顿时满眼希冀地问:

“什么话?我立马说,你想听多少遍都可以!”

见她迫不及待的表情,少年不知想起了什么,寡淡冷漠的面容扬起了一个堪称恶劣的弧度。

“很简单,你只需要发自内心地说——”

“你讨厌姬阙。”

“全天下所有人里,你最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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