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辉煌,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如今还不是成了个无人搭理的废物?
“姬无恕这种宗室叛徒,到现在还有人拥护他的理念,我虽是路过也听不下去,刚才是谁说他没错,站出来给本公子瞧瞧。”
此人自称公子,应是邺国宗室弟子。
果不其然,甘棠小声道:
“这是姬氏宗室的公子隅,他父亲是邺国太师,颇有权势,相月弟弟你可别得罪了他。”
莳萝点头:“我知道轻重的,姐姐放心。”
即墨桓上前嬉笑着缓解气氛:
“闲聊而已,这位相月氏的小郎君刚来邺都,什么都不懂,公子隅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乡下孩子计较了。”
一听相月氏,公子隅的气消了几分。
相月岐如今正得君上重用,他家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公子隅看向戴面具的少年,少年眼神清亮,没有一点畏惧,看得他心中不爽。
“……罢了,就算你再推崇姬无恕,姬无恕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废物嘛。”
他轻嗤一声,满脸都是小人得志的张狂。
“享宗室荣光,却为那些卑贱小民牟利,这样的无耻之徒,就连天上仙人都看不下去,要收回给他的天赋。”
说着,公子隅的眼神又意有所指地掠过莳萝。
“你家好不容易靠着军功跻身贵族之列,应该好好珍惜,别和那些落魄的宗室败类惺惺相惜,我听说姬无恕被困乌苏鬼江活不下去的时候,他连妖鬼都能生吃,这种人,现在是人还是怪物都说不准了……”
林深幽暗处,隐匿着一团无人察觉的黑雾。
黑雾如呼吸般一散一聚,似有生命般注视着这一切。
甘棠眉头紧拧,这人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不管姬无恕身上有多少非议,他曾经也是在雍王畿为邺国争光的少年天才,也曾小小年纪就敢率领轻骑出关,杀退妖鬼千万。
称之为怪物,实在欺人太甚。
“你们别拦我,我今天非要跟这人好好理……”
“理论”二字还未说完,甘棠就见身旁戴面具的少年蹭地一下蹿了出去。
那清瘦的身躯也不知如何爆发出那等力量,竟将比她壮一倍的公子隅摁在地上,朝他那张肥肉横生的脸邦邦就是两拳。
所有人都看呆了。
公子隅的同伴反应过来,要替公子隅出气,立刻被甘棠和即墨桓拦在了半路。
两方打成一团。
林间飞扬的除了尘土,还有不知从谁口袋里掉出来的十二花神的花瓣。
待衔花节的礼官闻讯赶来,将两拨人赶紧拉开的时候,双方的脸上都已经挂了彩。
莳萝的面具早就在混战中被打歪,来拉架的礼官瞧见了她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相月小姐,你怎么……你怎么……”
莳萝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索性摘掉面具露出真容。
她倔强地抬了抬下颌:
“是我动的手。”
面具一摘,她是女孩的事就显而易见,甘棠和即墨桓自然是惊讶的,被揍得满头大包的公子隅更是暴跳如雷。
“相月莳萝!你就是相月莳萝吧!你敢打我,你……你等着……”
莳萝有点心虚。
活了三百年,这还是她头一次打架,冷静下来多少有些怕,但表面上她还是镇定道:
“你……你去跟蘅夫人告状吧,让大家都知道,你被相月氏的小姐揍得满地找牙,你去吧!”
“你——!”
山中传来编钟奏鸣,那是衔花节结束的信号。
礼官看了看这边鸡飞狗跳的景象,长长叹了口气,扶额示意来人把这几位祖宗赶紧分开送回去。
甘棠和即墨桓也不斗嘴了,都像是第一次见似地盯着莳萝瞧。
“……原来你就是相月莳萝啊。”
甘棠瞧着她那张青紫交加,但仍不掩殊色的脸道:
“我就觉得你说话挺有礼貌,不像那些男子乖张无礼,原来真是个妹妹。”
即墨桓想到自己路上的冒犯之语,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
“那个……我之前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尤其是那句病秧子,我收回,你打公子隅的样子可真威风,我还没见过有人敢直接给他个大逼斗的!相月小姐真乃女中猛虎!”
莳萝听他这么说,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瞬间惶然:
“啊?他身份很厉害吗?我打了他,该不会后果很严重吧?”
“唔……这个,主要取决于你父亲这次山海城平乱平得如何。”
甘棠推了他一把。
“别吓唬人家,”甘棠冲她笑了笑,“没事儿,你可是世子殿下的未婚妻,世子殿下不是就快要回来了吗,咱们世子殿下是个大好人,他肯定不会让公子隅欺负你的。”
待众人重回春祭台时,折到花的少男少女们已经开始赠花。
春祭台上挤满了邺国身份尊贵的年轻人,赠花人大多是男子,手中所捧的花枝不仅是赠给心上人的信物,更是实力的象征。
也有女子折了花赠给男子的,甘棠便拎着花走上春祭台,有认识她的少年揶揄:
“甘棠姐姐今年又瞧上哪家俊俏郎君了?”
甘棠甩了甩马尾:“去你的,我今年不送臭男人,我这花是要送给我姐妹,邺国第一美人——”
莳萝看着甘棠走到一位裙摆如雪的少女面前。
她怀中捧的,发髻里插着的,已有二十来枝花,衬得她花团锦簇,明艳动人。
“琉玉,祝你得偿所愿。”
阴山琉玉笑了笑,眼波流转,尽是志得意满的风采,美人面比花更娇艳欲滴。
台下的莳萝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阴山琉玉给她一种很熟悉,甚至很亲切的感觉,可是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与这张脸吻合的记忆。
莳萝看得专心,忽然听见身后幽幽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