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有仪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突,只觉得喉咙一哽,再开口时声音便已经艰涩了许多:“郑先生是如何、如何得知……”
“崔三小姐不必惊异,鄙人不才,年少顽劣,曾略略习得谶纬方术之学,虽只是皮毛,却也能知晓一二。昨日起卦,见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便知有贵人之女将至。”
“先生竟也懂这些?”郑玄这样说,崔有仪却更是诧异,自小家中便教育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严重性,是以她对此等方术又好奇又敬畏,如今乍然听得,更是好奇不已,倒也顾不得对那一句“贵人之女”有何推辞,反而是不住追问道,“那、那先生可知我的命格如何?”
“阿妹!”没料到崔有仪会忽然这样发问,崔琰一愣,接着便出言制止,“我们今日是来求学,可不是来……”
“我自然知道。但郑先生已知晓我的来意,若是他不愿收我为徒,能得郑先生一卦相赠,也不虚此行。”
崔有仪这样说着,又冲着郑玄俯身长揖到地,说道:“还望郑先生赠卦。”
崔有仪话音未落,郑玄已经推开手边书卷,点燃了蓍草,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中冲着崔有仪望去。崔有仪倒也不惧,坦然抬起头去,隔着那浓雾与之对望。
静默过后,大雾散尽。
郑玄看着崔有仪,长叹一声,方才说道:“崔三小姐,你一生命运,以白蜡金、璧上土、覆灯火以及剑锋金四物构之而成,又有金舆相助,但命中劫煞、孤辰难除。”
“若是想平安顺遂,难矣。”
一听到这话,崔琰有些急躁地探过身子,扯了扯崔有仪的袖子,说道:“阿妹,我们别问了。”
然而,崔有仪却轻飘飘地挣开了崔琰的手,前倾身子继续谈问道:“郑先生……此命,该作何解释?”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拨开人生中的迷雾,望见自己这一支利箭何去何从。
当然,郑玄也未曾让她失望,长袖一甩,一一为她解释道:“白蜡金者,昆山片玉,洛浦遗金,交栖日月之光,汇集阴阳之气,形明体洁,乃金之正色也。此金惟喜火炼,需炉中炎火。璧上土者,恃栋依梁,兴门立户,却曝寒之德,遮霜护雪之功。此乃人间璧土,非朝廷不敢用也。覆灯火者,金盏之光,玉台吐艳,照日月不照之处,明天地未明之时,此火乃人间夜明之火,泊金照耀,最为清贵。剑锋金者,白帝司权,刚由百炼,红光射于牛斗,白刃凝于霜雪,为宝剑化为青龙而得【4】。”
“而至于金舆。金者,贵也。舆者,车也。故金舆有金车之象,为君子,贵人所乘之车,譬之君子居官得禄,须坐车以载之。金舆为吉星,为华丽之车,是富贵之徵,为高官显贵人所乘之车,遇此之人福最殊,偏主聪明多富贵,性柔貌愿,举止温和,一身清泰无虞。【5】”
崔琰听罢,倒是先替小妹沉不住气了,接口说道:“这、这些都是好事情啊。郑先生,你如何说我们家阿妹的命格不好?有这些什么金啊、火啊、玉啊的相护,她这一生定是会平安顺遂才是,为何会……”
崔有仪倒是沉得住气,便也不急,只是开口问道:“那孤辰如何?劫煞又如何?”
郑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当真要听?你若是听到这里便罢,驱车回到清河,一生尚且平安顺遂,但若你执意想走你要走的那条路,你日后说不定会是命途坎坷,当真想好了?”
听郑玄这样说,崔有仪却并不畏怯,只是抬起下颌,朗声回应道:“若说居官得禄是我的名字,那么劫煞孤辰为我带来的,又如何不是我的命?郑先生,但说无妨,我非是不信命,而是要在所有人认定的天命里,闯上一闯。”
“您但说无妨。”
崔琰在一旁长叹一声。郑玄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