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找到你,要等自己鬓发斑白。
……
迟玉挽意识昏沉,魇在梦里,不得脱身。
眼前形影走马观花,一会是形象模糊的师父,一会是明泽。
几岁来的师父身边,记不清了。师父表面严厉,哺育教导却尽心尽力,只是……只是从不允许自己叫他父亲。
林璋总一再否认:“我不是你父亲。”
小玉挽起初不解,但从不感怀受伤,称呼算不得什么,林璋同父亲已经没有分别。
梦境变换。
蓦地,一张血色模糊的脸直直倒向他,明泽躯体仍温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垂在玉挽怀里。
血色指印在迟玉挽干净洁白的衣服上洇开,痕迹斑驳。
楚明泽气息极微弱,奄奄一息地叹着,叫小玉闭眼,不要看。
不要看,不要哭,更不要伤心难过。他即使化作一捧灰烬,余热消尽了,也会陪在他身边。
迟玉挽脸色苍白到好似透支了全部的生命力,乌黑的眼珠涣散,灰败得像路边的枯枝落叶,风一吹便要散。
明泽、师父……
一个也抓不住。
迟玉挽仰躺着,双眸紧闭。
梦里不安,一张芙蓉秀脸露出将哭未哭的样子来,没有眼泪,喉间溢出断断续续极轻微的泣声。
叫人心脏发颤,酸到骨子里。
傅知序瞧着他,深深叹息。
这样弱质纤纤,可怎么好。
“师父在。父亲也在。”
“不怕,别怕。”
迟玉挽体内积攒了不少寒气,低烧退下去,伤寒症状没那么快见好。
隔日晌午,他手指微动,而后疲惫不堪地睁开眼,醒来了。
梦中如何纷纷扰扰,醒来悉数消散殆尽。
天气放晴,久违的暖意笼罩身躯。屋内光线明亮,迟玉挽合眼,几乎要沉溺在这片温和明媚的阳光之下。
半晌,空白思绪回笼,他的眼睫颤了颤,强撑起身。
枕边放了一些东西。
昨天飘落在地淋了雨的旧相片,被人捡起来擦干净好端端放在迟玉挽床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铜黄色的钥匙,一本封面褪了色的旧刊。
迟玉挽胸口发闷,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些……?”
多半……傅先生怕是已经来过了。
抬眼四望,迟玉挽掀开棉被,一落地,竟虚弱地有些站不住脚。
不该病在别人家里,又睡了人家的屋子。
昨天的老伯听见屋里咳嗽声,敲门而入,“贵客可算醒了。”
仿佛提前知道迟玉挽要问什么,老伯主动开口:“先生今早离开了,贵客想要的东西已经全交给你了。”
迟玉挽倦怠乏力,双手撑在桌边,敛眉抱歉道:“等傅先生空闲,我再上门拜访详谈。”
话里拒意明显,那些东西,他不能没根没据地凭白收下。
老伯劝解:“你们父辈有交情,无所谓谈不谈,先生心存善念,他肯定会帮你。”
兴许知道大概是自己昨天提及林璋,迟玉挽才心生惊悸,晕了过去。老伯虽不知其中辛秘,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一辈子走走也就到头了,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心里不要藏事,藏久了容易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