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莫以为我会这样善罢甘休。”

“你身上的伤貌似很重,我就助你一臂之力罢。”

原来那道符看似针对谢璟,实则是冲他而来。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抬起被冷汗浸湿的眼睫。

得向谢璟问个明白,画出这些符咒的人到底是谁。

可薄唇甫拉开一道缝隙,温热的血便取代了声音涌出喉头,沿嘴角流淌至下颌。

朱红在一片瓷白中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还有几滴落在谢璟的手背上。

谢璟心尖颤了颤,茫然无措地帮洛泽微擦拭脸上血污。

不一会,他的双手及衣服也染满鲜血,炙热温度烫得他浑身都开始战栗。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把臭道士大卸八块,为何真正看到对方伤重,心中并无一丝畅快,反而痛如刀绞?

这时只见洛泽微失去血色的薄唇动了动,挤出几个轻若游丝的音节:“小……小心,符纸……”

明明自己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样子,竟还在惦记别人?

触到对方不似往常冰冷,支离破碎的眸光,谢璟脑海里那根弦彻底绷断:“洛泽微,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真睡死过去本宫可不会替你收尸!”

然而洛泽微还是疲倦地阖了眼,身子失去力道撑持,软若无骨地歪斜下去。

谢璟有心搀扶,可他生得瘦小,身量刚及洛泽微腰身,险些被连带着压倒。

所幸聆弦眼明手快地帮衬,两人才不至于径直摔在地上。

瑶花还在飘零,眨眼给斜靠在树下的人肩头发梢落了层霜雪。洛泽微本就一身素白,如今清浅的唇瓣也褪尽了生机。唯有嘴角晕染开的血迹殷红得刺目,像玉石延展开来的裂痕。

聆弦抽了抽鼻子,眼眶里泪珠子直打转:“尊上以往受再重的伤,看起来都像没事人一样,可这回……如果尊上不在了,聆弦就变成没人要的小野鹤了,呜呜!”

谢璟眼皮一跳:“莫要乌鸦嘴,祸害遗千年,他不会这么轻易丧命。更何况,他还答应了本宫……”每日一起药浴的,怎可只管撩火不管灭呢?!

话虽如此,后半夜除却应付了一次因雷劫动静寻上门的金翎卫,谢璟都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榻旁。

聆弦及姗姗赶来的元远想要轮班,皆被他严词拒绝。

元远递汤药进去时,只见小太子搬了副椅子坐在床前,执着国师搭在被褥外的手,眉宇沉沉地出神。

听到瓷碗轻放在桌案上的声音,谢璟眸光一动,哑声道:“本宫越发看不懂他了。”

为何一面折磨他,一面又舍身相护。

这宫里每个人行事都有明确的目的,唯独洛泽微的所作所为从不与功利沾边,令人捉摸不透。

元远目光在主子们交叠的手上定了定,眼里泛起笑意:“国师大人面冷,不愿向旁人展露心思。可老奴总觉得,大人每每望向殿下,那眼神儿都透着股看重爱护之意。”

谢璟摩挲一下至今还没好利索的膝盖,嗤笑:“他在你眼里倒是个纯粹的大善人。”

“老奴曾听殿下念书本时说,爱之深,痛之切。”元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前几日殿下病重,国师大人也是这般守着,一宿未合眼。”

谢璟怔住,不经回想起那日洛泽微靠在他枕畔疲累入睡的模样。

直到元远轻手轻脚地关合殿门出去,他才缓缓俯下身,额头贴在洛泽微的手背上。

洛泽微的手很好看,五指纤长骨肉停匀,如一方剔透无暇的白玉,就连其上温度都总是玉的温凉。

而现在只有一片刻骨寒意,他已握了许久,却怎么也捂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