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方才的仙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大雍能有国师庇佑,是国之幸也。”
听到这声音,洛泽微乍然清醒。
虽然浑身直冒虚汗,但不妨碍他迅速挣脱皇帝的双臂,重新站得峭拔如松。
谢胤应是在他与鬼影对峙时来的文华殿,仪仗被停在门外,只有陈冬阳等跟着进了偏殿。
感知到殿内已经没有邪气后,他不动声色地与谢胤拉开一段距离。
“贫道一时疏忽,未能彻底除去邪物,类似今日的事件恐还会发生。请圣上降罪。”
“空青何罪之有,倒是方才那一惊一乍的小子,当真该罚。”
皇帝心情似乎不错,面对洛泽微的请罪一派和颜悦色。
那小公子听了,抱了丝侥幸,主动出列,战战兢兢地跪下:“草民行事鲁莽,险些酿下大错,万望圣上恕罪!”
皇帝的脸色却倏然变得黑云压顶:“恕罪?朕看空青办事稳妥,若非尔等面对国师全无敬意,他怎会险些出事?!”
陈冬阳出列下跪:“老臣身为东宫讲官,未能管束学子,还望圣上一并降罪。”
难怪陈冬阳在朝中风评割裂得厉害,洛泽微心道,但陈阁老这严苛待己的脾性,倒是颇对他的胃口。
果然,谢胤脸色更阴沉了:“陈爱卿说得不错。”说着他一指侍立在侧的文华殿掌事及金翎卫小旗,“还有你们,朕给你们发放俸禄,给予优待,不是为了养一群废物的。”
洛泽微咽下喉间不断上涌的腥味,强忍困意道:“这里只有贫道熟知鬼物,是贫道未能向他们交待清楚,才出了诸多差错。圣上责罚他们,也该连贫道一并处置才对。”
差不多得了。
陈冬阳眼皮一抬,意外地望向这名看起来分外年轻的国师。
这是一个打击褚派的好机会,洛泽微竟会主动揭过。
因褚成极力支持宴天台修筑,陈冬阳本以为洛泽微早就和褚派狼狈为奸。但之后洛泽微却将督造工事交由清流负责,饶是陈老大人入朝为官多年,也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只是褚成在一厢情愿拉拢国师?
那厢皇帝果然缓了语气:“既是空青为尔等求情,朕这次便饶过你们,下不为例。”
几个太医缀在众人后面,一番面面相觑后沉默地低下头。
亲眼目睹了刚才驱邪的过程,怕是没几个人愿意相信国师就是作祟的恶鬼。且皇帝对国师的维护之意过于明显,他们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冒死进谏。
众人各怀心思之际,伺候在谢胤身边的太监小跑进来,身后还缀了个满面愁容的元远。
“圣上,慈庆宫来了名侍从,称太子殿下晕倒了。”
洛泽微默然攥紧腰间蓝玉。
谢璟这臭小子,果然是他的劫难,可真会挑时间。
谢胤漫不经心道:“太子时常如此,想来只是不愿念书的借口,不必理会。”
从始至终缩在侍读中间的二皇子谢琢忽然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昨夜见过皇兄,当时他便病得厉害。恰好东宫聚集了多位太医,连刘院判也在,就让他们顺道为皇兄瞧瞧,否则儿子今晚怕是也要辗转难眠了。”
“好,倘若太子有琢儿一半懂事,朕就省心了。”
洛泽微心底莫名不大舒服,刚想为谢璟说句公道话,袖角被人轻轻拽了拽。
元远不知何时绕至他身边,悄声说:“国师大人,不可让刘院判接近殿下,他也是皇后的人!”
其实无需元远提醒,谢琢的动机实在太明显了。
但正中洛泽微下怀:“贫道略懂医术,二殿下如不放心,可让太子搬来太极殿与贫道一同居住,也省去三天两头请太医诊治。”
谢胤若有所思,视线依次在两人面上停留,半晌才轻笑出声:“太子顽劣,朕担心累着空青。”
“为圣上分忧解难,是贫道分内之事。”
“既然空青坚持,朕也不好拂了这份忠心。”
谢胤允诺得依旧很快,仿佛随手丢了一袋无足轻重还有些累赘的沙包。
谢琢反而面露急切:“父皇,可国师同那剥皮鬼……”
谢胤眼中笑意淡去,慢慢没了温度:“你说国师如何?”
刘院判忙推了一把这不开窍的二皇子,谢琢才反应过来,悻悻地闭了嘴。
从文华殿脱身赶回慈庆宫,天幕已涂满深沉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