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爬起身,但四肢绵软无力,只好重新瘫软下去。
元远老远看到这幕,一颗心都快拧巴在一起,健步如飞地追了出来。
老公公跪在地上,骇然看着浑身冒血的谢璟。
小殿下几乎没一块完好的皮肉,饶是有多年伺候主子的经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去搀,急得直泛泪光。
“您明知道国师他有圣上撑腰,何苦还和他硬碰硬。看看您这身伤……诶呦,老奴瞧着心里疼呐!”
“我无事……”谢璟双目放空,呐呐道。
这身伤看似吓人,实则都避开了要害。
比起这个,洛泽微的杀神之姿更令他心悸。
他先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洛泽微一直在放海。
是他自己存了挑逗之心,才使对方震怒下动了真格。
若不是亲眼见过国师毒发吐血,恹恹不振的憔悴模样,他都要怀疑那七日香是假的了。
可即便洛泽微状态差到了极点,对付他都无需出剑,只用几根手指就能把他摁在地上蹂1躏。
直白点说,就是在碾碎一只蝼蚁。
最后那泰山压顶般的威压,恐怕也只是洛泽微实力的冰山一角。
谢璟狂不起来了。
聆弦赶来时,正看到小太子蔫兮兮地趴在冰冷地砖上。可惜差场天雨,不然便是活脱脱一只雨夜淋湿的小狗。
哈哈哈,活该!
在仙尊的底线间狂舞,然后被揍了吧!
小道童心里怎么想,嘴巴便怎么说:“殿下,您可真是色胆包天……不对,胆大妄为啊!只是尊上那样的人,在被您做了那种事后居然会留您一命,您可真乃吾辈楷模!”
元远老泪纵横的脸忽然一僵,看着自家小主子的眼神古怪起来。
那种事?
什么事?
殿下对国师做的?
殿下如今才长了十有四年,小小年纪怎能如此!
况且国师就算生得冰姿玉貌,到底是个男人呐。
老公公内心崩塌的同时,又觉得一股奇怪的欣慰油然而生。
殿下他出息了啊,连国师那样冷艳扎人的白菜都敢拱!真不愧是他看着长大的!
“元远,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璟烦郁极了,他真的不想在这种低俗无趣的事上费口舌。
更何况他白白挨了顿打,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简直亏大发了。
“洛泽微这种人,莫说对他做什么,便是碰他一根寒毛,本宫的胃都要翻江倒海了。”
啊,原来还没下手吗?
元远瞧着殿下故作坚强的模样,便更由衷地怜惜了。
他家主子太难了!
看上谁不好,竟看上国师那座冰山美人。
不难想象,殿下日后的情路该是多么道阻且艰。
聆弦不满道:“殿下怎可对尊上出言不逊,枉费了他老人家还特地命我带伤药来!要聆弦看,就该让你们自生自灭!”
小道童说罢,气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谢璟低头去看被聆弦掷在怀里的香囊,素白流光的底料,用银丝绣着昙华纹路,底下挂着块一看就非凡品的蔚蓝水玉。没有靠近鼻尖,便能闻到冷冽昙香。
谢璟也不知自己为何负气,总之他顺从心意,嫌恶地把香囊抛给了元远。
“什么臭妖人身上的东西,本宫不要。”
“太子爷,您的伤,诶呦……您悠着点啊!”
身体仿佛瞬间充满力量,小太子倔强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东宫走。
“这点小伤,睡一觉就能好,再嚷嚷你便把这只香囊吞了。”
是夜,洛泽微心情大好。
按理来说到了他这个修为,心境不会再为外物产生丝毫涟漪。
可看到一头孤傲不驯的独狼向自己垂下脑袋,那种征服的快感,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拒绝。
男人是经不起挑衅的生物,澄纭仙尊也不例外。
修士进入九洲结界,通过打坐入定吸纳灵力,从而代替睡眠的法子已行不通了,但洛泽微还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
今晚他破天荒地躺在床上,枕着满室月色清辉,难得睡了个好觉。
相比起他,谢璟这个深夜过得就百倍煎熬。
不论他怎么躺,总能压到堪堪止住血的伤口,轻轻一个辗转便如凌迟般痛苦。
比起身上伤痛,心底更是有团天火在灼烧肆虐。
那只香囊上玉石润泽的手感还在指尖残留,幽昙冷香更是萦绕鼻腔,经久难散。
数着窗外更声敲过五下,谢璟忍无可忍,顶着两圈青紫眼眶起身。
“元远,元远!”
睡在外间的元远冷不丁听到自家小主唼哑的呼唤,当即从梦中惊醒。
“殿下,可是口渴了,老奴这便倒茶。”
“不必倒茶,拿伤药来。”
半晌,谢璟盯着元远捧来的膏药和纱布,神色不虞。
“殿下,可是哪里不对?”元远疑惑地想了想,恍然大悟,自口袋里掏出那只幽昙香囊,“殿下可是要国师大人的香囊——诶呦,殿下息怒!”
谢璟一脚踹在元远臀上:“蠢货,谁要这东西!”
元远憋笑应和:“是、是……殿下怎会稀罕这劳什子,都是老奴自作主张,合该掌嘴。”
“把这玩意儿留下,你可以滚了。”
寝殿里恢复寂静,谢璟神色复杂地捏着那只香囊,慢慢倒回被褥中。
难道是他想岔了,洛泽微当真对他没有恶意?
可那样强大的人,却隐藏实力留在他身边,到底抱了怎样的心思,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洛泽微,你可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但转念一想,就算被他查到蛛丝马迹,洛泽微那样高深的功夫,大雍国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多年来在深宫里摸爬滚打,谢璟深谙生存之道。
再尖利的牙口也有咬不动的东西,面对比自己强悍百倍的敌手,唯有收起杀意,暂时蛰伏。
直到变得比对方更强,强到能一口咬破他的喉咙。
从前是皇帝、褚家,现在又多了一个洛泽微……
谢璟猛地松开被揉得皱巴巴的香囊,细细抚平其上褶皱。
不得不承认,牛鼻子人不怎样,身上那股味道却该死的好闻。
他将香囊放在枕边,在一片澄冽清香中,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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