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继承者……”
被别的面孔追着怼的渡鸦卡辛咳嗽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晚辈,同样是渡鸦的伊默斯:“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叫太宰的小家伙不合适吗?我们昨天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感觉真的很不错。”
“心智坚定,而且对生命和文明有着一定的尊重,自身的能力也不差,不是只关注眼前的动物,有着自己的信念和理想,而且还对你主动做出了承诺!”
“卡辛前辈,你真的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我是说在观察那些小家伙的心理上。”
伊默斯摇了摇头:“他其实性格很孤僻,也不想承担这个文明的责任,顶多只能继承我们对宇宙的向往。我尊重他的选择,不会把他绑到这个位置上的。”
“宇宙啊。”别的面孔面面相觑,发出杂乱的叹息声,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
“有动物继承我们关于星空的梦想,那我就放心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太关注发展,满脑子都是跑过污染的速度,以至于忘记抬头。”
独角鲸小姐有些稚气但又显得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但文明怎么能一生都被困在看不到星辰与太阳的地方,只能通过古籍去寻找那些散落的群星?”
“嗯,我知道。”
渡鸦看着这位意识保存时间是自己寿命好几倍的独角鲸小姐,眼睛微弯,用尖尖的喙碰了碰面前的光幕,好像想要触碰里面的意志:“我也很高兴在时间回溯发现了这样的一个好苗子,就是他不怎么想要当领袖。”
“所以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和我们说说呗,你也知道,只有使用石板进行时空回溯的动物才能保存记忆,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见面的。”
看样子很八卦的猴子兴致勃勃地说道,别的脑袋也凑热闹似的赞同着:他们都对优秀的晚辈很感兴趣。
怪物巨大的身子做出趴在地板上的样子,身后的鲸鱼尾巴催促似的拍打起来,甚至还自行加上了“啪啪”的配音。
“其实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精彩……”
渡鸦被他们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啄了啄自己身上的羽毛。
他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在这群意识保存下来的前辈面前还只能说是小孩子,也是被他们当成小孩子来看待的。
“就是当时方舟成为感染源,撕裂地皮出来破坏城市的时候,他刚好在边上叼走了几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崽子。然后替那些小家伙翻越了小半个城市来找我。”
当时的巨鹿也不是一下子就毁灭了整座城市的,而是有一个不算缓慢的过程。他一开始还在东区,发现出现巨大变动后想要立刻往放置石板的地方赶,想要通过时空回溯来挽回这一切。
然后他就看到了浑身上下都狼狈得要命的黑狐狸,风尘仆仆地站在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的建筑上,嘴里叼着一只哭得惨兮兮的松鼠的后颈皮,轻盈迅捷地躲开四周不断崩塌的建筑物。
“它一直在找你,城主先生。”
他在看到伊默斯后立刻把嘴里的松鼠放下,嫌弃地朝着别的方向“呸”了几口后,这才有些疑惑地抬起那对鸢色的眼睛,询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看样子不太妙。”
伊默斯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含糊地敷衍了两声,有些担忧地看着哭得像是快要崩溃的松鼠。
“对不起,伊默斯先生……呜呜呜呜,我这几天请假了,没有去继续进行方舟工程。”
松鼠抱着他的爪子,尾巴紧紧地蜷缩着,把脑袋埋在他的羽毛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句子里都夹杂着巨大的抽泣声:
“我,我就是想偷个懒,结果,结果大家都被感染了!方舟也感染了!对不起,我本来应该负责记录独角鲸前辈制造的星图的,结果那个星图也没有完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现在没有完整的星图了……我们也没有方舟了……大家都好想活着,研究院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哭,还有大家,好多死掉了,还有好多爪子和尾巴被建筑砸烂了,实验室的药物不够,也没有办法做手术……”
“城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伊默斯不知所措地用翅膀抱着这个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提出的问题。
小家伙还在哭,哭着哭着就打了个嗝,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对被泪水洗得漆黑发亮的眼睛有着一种几乎名为绝望的情感。
“伊默斯先生,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睡一觉吧,其实是你做噩梦了,傻孩子。”渡鸦最后叹了口气,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这只小松鼠,声音温和,“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好了,相信我。”
“真的吗?”缩成一团的松鼠用哭得沙哑的嗓音询问道。
“嗯,是真的。”
本来一直在看着的黑狐狸叹了口气,伸出爪子把松鼠揪了下来,重新叼起对方的后脖颈,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好睡一觉吧。”
渡鸦和狐狸互相对视了一眼。嘤嘤嘤嘤嘤
“太宰治。”
黑狐狸这么自我介绍道,那对鸢色的眼睛真诚地看着这座城市的城主,语气坚定:“虽然不知道您想要去哪里,但不管怎么说,让我送你一条路吧。”
“好。”渡鸦默默地看了眼那只还是固执地睁大眼睛、一脸茫然空白的松鼠,点了点头,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飞去。
在路上,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渡鸦问。
“虽然信息网络已经基本断掉了,但是这个小家伙身上带的那个辅助设备偶尔还是能把他的联系人所在的实时位置显示出来的。”
太宰治没有看不远处还在无意识地摧毁城市的巨鹿,快速回答:“不过一个小时里也只断断续续显示了两次,我只是猜测到了您走的路线,然后正好遇上您了而已。”
他们快速地穿过废墟,朝着中心的山那里前进。一路上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哭泣,浓郁的血腥味入侵着动物过于敏感的鼻腔。偶尔的,他们也不得不躲开那些数量正在极速增加的感染者。
那只庞大的巨鹿就是感染源,正在毫无顾忌地把感染传播给注视着它的存在。那些被感染者往往会逐渐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主动成为跟随着巨鹿前进的一份子,不断扩大着感染。
感觉自己心境似乎也隐隐约约在走向平和的渡鸦有的时候也忍不住看太宰治两眼,发现他似乎没有太多被感染的倾向。
“这种感染的感觉就像是用大量不属于自身的信息对原有大脑的洗脑与同化。”
对于渡鸦的疑惑,黑狐狸只是摇了摇头,用严肃的语气说道:“而我应该对这种东西的抵抗性比较强,在感染密度进一步上升前,它们还没有改变我思维的本事。不过这只松鼠好像已经很久没哭了。”
松鼠确实很久没哭了,但她也没睡,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渡鸦有些不安地低下头,看向那只松鼠,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松鼠在结束了漫长的发愣之后,用很细很轻的声音开了口。
“城主先生。”她说,“我们是不是就算活下来了,也再也没有办法看到那些前辈们努力保存下来的有关星星的记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