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唐棉下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暴君明明就是对自己一点都不好,脸色比天气还要易变。

正如此时此刻,她亦不懂姐姐为何也说她是懂得如何气人的。

难道说实话便会让人生气么?

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气别人的……

为了奖励唐棉下今日替自己出了口恶气,王嘉仪决定为她一掷千金。

虽未买成小狗,可两人回府的时候收获颇丰。

唐棉下得到了一盒漂亮的新首饰,还有一大摞全新的话本子,上面还有栩栩如生的绘图,够她趴在床上看好些天了。

陈氏得知此事后,直骂自己的女儿傻。

王嘉仪今日高兴,被母亲骂也笑嘻嘻的,不觉着难过。

陈氏看她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也懒得再多说。

只心道这小杂种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

不久之前嘉仪还厌恶她至极,同自己处在同一阵地,提起这丫头就要马上两句解恨的程度。

今日一起出去了一趟竟就天翻地覆,花钱给她买了这么些东西,还替她说话。

自己的女儿还是过于单纯,才会被这惯会装傻充愣的欺骗。

陈氏几乎可以借此想见,唐棉下的娘是耍了怎样的心机和手段在边关那种地方蛊惑住了她家侯爷,生下了唐棉下。

看如今承安侯对这丫头片子的疼爱程度,就能知道侯爷对那女人如何在意了。

陈氏深吸了口气,快速捻了几下佛珠,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

第二日一早,承安侯被几个好友约去狩猎,大抵要在外头待上个三五天。

临走前叮嘱陈氏若家中出什么事记得立即差人去知会他一声。

承安侯是怕皇帝再哪根筋搭错跑去他府中找小公主麻烦,不过误会已经解除,小公主并非他要找之人,也没有长什么红痣。

故而承安侯认为此事其实已经了结,皇帝没有再来他府中的动机和必要。

那日皇帝来府中时,恰巧陈氏回了娘家,因此并不知情。

承安侯恐惹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欲同她说得过于清楚。

而陈氏也只以为他是出门前惯常的嘱咐,故而也没放在心上,送走了承安侯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承安侯府如往日一般,一派平和安宁。

而华阳阁中的唐棉下也像从前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只是从起床那一刻,她便想起昨日在犬铺景砚南说今日要派人过来接她进宫。

一直到吃完早饭,唐棉下没等来皇宫里的人,却等来了夫人陈氏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同她的主人一般,对唐棉下极为不喜,可往日里她即便是装也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恭敬,今日却大不相同。

语气神态皆极为趾高气昂,话里话外含着掩不住的轻蔑,令人极为不适。

唐棉下心想难道自己也惹这个嬷嬷生气了么?她今日为何看着这样奇怪?

老嬷嬷走在前头,带唐棉下前往花厅去见夫人。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转头去看被自己落下老远的身影,不耐烦地催促道:“小小姐且快些走,腿脚还不如我这把老骨头,说出去叫人笑话。”

“夫人可还在等着呢。”她转过身,语气有些刻薄。

到了花厅后,除了夫人,唐棉下还见着了一位熟人。

是暴君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她便知道景砚南派人过来接她了。

凡事往好处想,幸好是徐公公过来接她,而不是暴君那个贴身侍卫于竹。

因为在文清寺撞见景砚南杀人时于竹也在现场,还拿刀架在唐棉下脖子上,因此她对于竹的恐惧并不亚于对景砚南。

而徐公公长得慈眉善目,说话也很和气。

他现在站在这里,唐棉下忍不住上下打量。

她发现徐公公比自己印象中的样子要年轻许多,明明起死回生后看其他人也没有觉着差距这样大。

在景砚南身边当差竟老得那么快么?

徐公公瞧着这冰雪可爱的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看,像是从前就认识他一般,心里不禁觉得很有意思。

跟着皇上这么些年,徐公公从未见他身边有过女子。

而这次却点名让他接这个小姑娘入宫,显然不一般。徐公公本以为是有了什么情况,可今日一见唐棉下,他便知自己想错了。

徐公公又想到,今日乃初一,是皇上极难熬的日子。

徐公公是除于竹之外唯一知晓此事之人,在以前,每月初一皇上是任何人都不会见的。

即便有天大的事要报,也要等到第二日。

这小姑娘是两年来唯一一次例外,因此虽不知皇上用意,亦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头,徐公公却不敢不重视。

他和善地笑着对唐棉下道:“既然小姐到了,便跟奴才走吧,陛下要见您呐。”

唐棉下还未说话,陈氏便先回道:“既是陛下召见,便请公公多多照料棉棉了。”

皇上曾在民间有个生有红痣的白月光这样家喻户晓的传言陈氏亦是知道的,她更是确信那人不可能是唐棉下。

陈氏虽没见过唐棉下身子,但她想,今日皇上召那丫头入宫,必定是她也长了红痣,且被皇上不知从什么渠道听说了去。

以暴君的残虐,她既不是他那白月光,到了宫中必然不会好过。

届时不用自己出手,便能将这惹人厌的小杂种除去。

那人贵为一国之君,即便侯爷再如何舍不得,恐怕也救不了她。

就这样,唐棉下被徐公公从承安侯府带走。

皇宫的马车很大,也稳。

行在路上畅通无阻,很快便进了宫城。

唐棉下撩开车帘往外看,这地方她既陌生又熟悉。

虽在这宫城里生活了许多年,可她其实更多的时间仅仅是待在暴君的长明殿里。

暴君做什么都要带她一起,将她圈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回想起来,若将唐棉下同景砚南待在一起的时间叠加,恐怕比她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长。

唐棉下不禁小小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死而复生了,还以为能从此过上没有暴君的自由生活,怎么又进了这皇宫,同他绑在一块了呢……

徐公公瞧见小姑娘掀开了帘子,还叹了口气,还以为她是害怕。

便安慰道:“棉棉小姐不必害怕,咱们殿下不会伤害小孩子。”

唐棉下现如今还未及笄,在已经上了年纪的徐公公眼中便是小孩子了。

不过不伤害小孩子倒也不是因为景砚南有什么善心可言,仅是因为太弱的人,他往往不屑于动手。

徐公公怕吓到小姑娘,便只挑好的说。

说着话,长明殿便已经近在眼前了。

唐棉下被徐公公扶下马车,引着往前走,登上高高的白玉台阶。

她今日才发现,长明殿外的台阶竟是这样长的么?

唐棉下素来体力极差,从底下一步一步上来便觉着有些累人。

在唐棉下印象中,这样长的台阶,都是景砚南抱着她走的。

他鲜少让她自己干什么事情。

今日的长明殿,所有窗户都被关得严实,厚重的帘子将太阳隔绝在外,不让一丝亮光透进殿中。

徐公公推开殿门的那一刻,外头的光影顺着罅隙打进去,形成一条里窄外宽的光柱。

唐棉下身量娇小,就这样站在高大的殿门前,踏着光影走了进去。

而后,她听见“吱呀”一声。

回过头往后一看,殿门被从外缓缓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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