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怕这些人不信,还让几位大学士传阅了一下,只见遗诏上的字体的确是大行皇帝的字体,印章也是大行皇帝的印章,一点错都没有。
几位大学士登时松了口气,有遗诏就好,先帝晚年诸子夺嫡,如今虽然定下了四阿哥登基,但是谁知道其他那些人会不会接受失败,乖乖称臣。
现在有了遗诏,那就有了大义名分,其他皇帝便是想闹也没借口了。
定下名分之后,几位大学士便建议皇帝,立刻给大行皇帝发丧。
这个皇帝自然答应,便让人立刻去安排,而自己则是去了后宫,给他的额娘德妃乌雅氏报丧。
隆科多知道这母子俩要有一番名载史册的对话了,但是他身为臣子,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让皇帝拿好诏书,也让乌雅氏自己看看。
皇帝虽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她自己的亲娘心往哪边偏他还是知道的,因此便也接受了隆科多的建议,带着传位诏书去了后宫。
也不知皇帝怎么和德妃说的,反正他下午出来哭迎先皇銮驾的时候,面色并不好看。
此时满宫上下都已经穿上了丧服,京城中的人也都知道了,皇帝大行了,整个京城都处于戒严的状态。
皇帝的銮驾一路入宫,新皇在午门外跪迎,之后又扶着銮驾一路哭着进了乾清宫,而乾清宫早有宫人在此等候,立刻将皇帝御体收入梓宫之中。
在皇帝灵前,文武大臣,王公贝勒们都在哭灵,嗣皇帝跪在最前面,也是哭的最厉害的。
没一会儿,德妃乌雅氏终于来了,她是一路哭着来的。
一进乾清宫,便几乎哭晕在大行皇帝灵前,最后还哭着要给大行皇帝殉葬。
隆科多站在一旁简直头皮发麻,他知道,那句名传史册的话要来了,但是他决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嗣皇帝见着自己额娘哭成这样,急忙上前劝阻,而德妃看着眼前这个儿子,泪眼朦胧。
“我实在没想到……”
“太后娘娘。”隆科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奉先皇遗诏继位,先皇仁厚,早已经废除了人殉,还请太后娘娘体察先皇之心啊!”
德妃的话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而嗣皇帝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额娘仿佛要说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时间面色十分难看,但是隆科多如此机灵,又让他心怀宽慰,他抹了抹眼泪,也哭着道:“额娘,且听隆科多之言吧,额娘如此,只怕皇考心中也是不愿的啊。”
德妃闭了闭眼睛,心知自己今日差点犯下大错,她虽然心中更喜欢小儿子,可是大儿子也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
而且如今名分已定,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也是悲伤过度,竟是有些糊涂了,幸好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否则不仅皇帝失了威信,她自己也要得罪皇帝,那日后给小儿子求情之事,只怕也越发艰难了。
“好孩子,你皇考在时便十分看重你,如今你皇考去了,你也莫要辜负他一片慈心。”
嗣皇帝终于松了口气,立刻点头:“额娘放心,儿臣明白。”
说完之后,便在灵前给德妃磕了个头,尊德妃为圣母皇太后。
德妃坐在这位置上,只觉得心惊胆战,她是真的没料到皇帝会传位给四阿哥,可是如今她不信也不成了,那封遗诏上的字她虽然认识的不多,可是她也是见过皇帝的字的,她知道,这是真的。
可是这要是真的,那自己的十四又该如何自处啊?那孩子,那孩子可满心欢喜的以为,他的汗阿玛会传位给他呢。
想到这儿,德妃不由又流下了眼泪。
太后这边处置好了,皇帝也是松了口气,之后给大行皇帝治丧的事儿就简单多了,内务府自有法度,他只需根据法度,自行增删即可。
当然了,删是不可能删的,他恨不得当个天下第一的大孝子,能给他皇考的礼制规章,他是一样都不想拉下。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忘掉他那几个怨种弟弟,第二天,他就下令晋封镇国公延信为贝子,令他召回在西北前线的十四阿哥来给大行皇帝奔丧,并令延信代掌抚远大将军印。
皇帝这么安排也很正常,毕竟十四阿哥现在手握大军,这放在谁身上都是寝食难安。
而延信身为十四阿哥的亲信,让他前去召回,并代掌大将军印,也是为了稳住十四阿哥,免得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至于那几个还被困在畅春园的皇子,新皇也终于允许他们回来给大行皇帝哭灵了。
很快的,几个皇子便陆陆续续进宫了。
不过一夜未见,这几人竟也是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八阿哥,整个人看着精气神都没了,跪在灵前只是怔怔的默默流泪,仿佛失去了魂魄似得。
嗣皇帝看着这几人模样,心中冷哼一声,知道他们只怕心中还是不服,但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现,依旧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等招待完几个兄弟,隆科多私底下对他说:“皇上,这段时日,虽然是大行皇帝的丧期,但是也请您一定多多重视几位阿哥的动向,当年京中流传出的那些关于二阿哥的流言,奴才之后探查,竟多出自九阿哥之手,现在您登得大位,奴才看着,九阿哥心中最为不忿,只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事。”
这个倒不是隆科多胡说,他后来身为九门提督,为皇帝收集京中情报,的确查出了一点端倪,九阿哥这个人,做正事没有,做这些歪门邪道,却是比谁都强。
当年太子那些离谱到不行的谣言,都是这位主编造并且传出去的。
嗣皇帝一听这话,也有些震怒。
压着怒火道:“这个老九,竟然如此下作!”
他想了想又道:“他既如此,不如朕将他发配到西北去,眼不见为净!”
隆科多却摇了摇头:“皇上,九贝子再怎么说也是先皇子嗣,您将他放出去,外臣面对他,或可以节制他不犯大错,但是一些小事,他们如何敢管,还不如放在您眼皮子底下管教。”
嗣皇帝一听这话,只觉得有理,立刻点了点头:“还是舅舅想的透彻,倒是我轻率了。”
隆科多却连道不敢:“皇上考虑的都是国之大事,如何会想到这些阴诡小事呢。”
嗣皇帝听到这儿叹了口气:“若是可以,朕也想兄友弟恭,可是朕的这些兄弟们,却没有一个省事的啊。”
这话隆科多刻不敢接,只笑着道:“皇上宽仁大度,想来诸王阿哥们日后也能理解皇上的苦心。”
处理完发丧治丧的事情,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皇四子胤禛,奉大行皇帝遗诏,于太和殿继皇帝位,改元雍正。
雍正皇帝继位,名分彻底定下,满朝文武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而封锁了七八天的九门,也终于重新开启,京城也开始逐渐恢复以往的平静,只是一些聪明人都知道,这番平静之下,只怕还掩藏着深不可测的漩涡,只等一个时机,就会再一次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