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迟不想怎么样。
未尽之言藏在那句反问和七个字的要求之下,邵迟不只习惯了给予付出,还习惯了自觉把自己的姿态摆低。
他指尖点开白昱程前面发过来的转账条,把那份早饭的钱收了。
手机没开静音,到账提示“哗啦”一响。
不知道怎么,邵迟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像一点零钱掉进了乞丐的碗。
白昱程对于他终于收了钱很满意,又发来消息:【你之前不是说周末吃饭么,我特意调整了下工作日程,周五晚上有空。】
这是“求和”后的额外补偿。
邵迟先回了一个字:【好。】
像是怕自己回复稍显冷淡,跟对方的长句不够对等。
他很快又补了一句:【餐厅我来安排,到时候我去接你。】
白昱程:【嗯。】
聊天界面至此不再刷新,今早的事意味着彻底过去了。
两人的交谈也告一段落。
邵迟握着手机发了会呆,接着听见工作人员探身叫他。
服务台后的宠物医院员工轻声提醒:“医生说大黄那边的检查已经做完了,您现在可以过去接猫。”
邵迟把手机放进口袋,他不清楚那一阵溺水感究竟褪去了没有,它们好像只是瞬息的错觉,归根寻底,又或许只是他束缚了他脖颈一天的领口有些太紧。他从来都把衬衫的扣子扣得太高了,把自己套在一套亲自将脖子伸进去的枷锁。
他在最上一颗纽扣的轻微压迫感下说:“好,我现在过去。”
前台工作人员目送了他走进检查室所在的走廊。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礼貌又周到的工作人员其实向邵迟投以了关心目光,观察到这位形貌气质均出众的客人似乎情绪不好,看起来还有点累。
但邵迟对人态度淡淡,他身上一直有种客气的疏离感,在常人看来极难亲近。
工作人员有一句“您还好吗”在嘴边绕了几圈,直到邵迟去检查室接到了猫,领到了大黄全家的体检报告,又和医生聊了几句,过来刷卡,再带着一堆药品及用药喂养建议携家带口地走出了宠物医院大门,这句问候都没被真说出去。
最后变成一句盘桓在心头的“算了”。
邵迟不知道这茬。
这世界上也不是每一个陌生人,都能够像今天遇见的那名年轻男生一样,既对流浪动物充满热枕,又自来熟得可怕。
全套检查流程下来已经有点晚了,邵迟这晚便干脆没回家,他在工作室的二楼有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小房间,能够供他熬夜加班加点时直接住工作室。
大黄一家入驻新居,陌生的环境还有概率引发猫的应激反应,已经捡了人家一家五口回来就要负责,他回工作室后给猫收拾出了一个专属的“隔离空间”,把猫砂盆猫粮碗和饮水器都沿墙一溜摆好,又按着医生说明把营养膏,成猫粮,幼猫奶粉之类的按比例配好,倒入器皿。
邵迟从这间小隔离室离开时,他对已经开始探索新领地的一家猫说:“晚安。”
反正今天已不是第一回同猫说话,他能够跟谁说声晚安的机会也不多。
邵迟没有做真能收到回应的打算,他只是珍惜自己能在夜晚的屋子里和一个带体温的活物说话的机会。
但大黄尾巴边上的一只小猫说:“咪。”
躲在窗帘后面的一个毛团也说:“咪。”
邵迟在门边多停了不止片刻,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周末转瞬即到,周五晚,他如约开车去白昱程的公司楼下接人。
白昱程穿浅色大衣在cbd灯光下朝车走来的时候,光晕模糊了成年男性的轮廓,让那些随岁月硬朗起来的线条短暂变得柔和。
于是邵迟像短暂地看见了高中时候的白昱程。
白昱程是他的初恋。
用现在的年轻小孩的话来说,也是他的白月光。
他十七岁时目光跟着白昱程走,少年时期喜欢的人永远带着独一份的光环滤镜,能照亮从十七岁起往后的人生很久。
所以不知不觉,他目光就已经跟着白昱程走过了十年。
“你怎么不开那辆gls?”
记忆里会走到旁边一敲课桌边角,站在过道笑着说走啊,我现在抓你这个壮丁陪我去搬书的人坐进车里,挑剔起了今晚座驾的身价。
邵迟一眨眼,偏长的睫毛盖住了中央商务区昼夜不息的璀璨灯火,十七岁的少年在身边变回二十八岁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