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娴早在陈母让她离婚时就泣不成声，听完这话，再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放声痛哭。
她想将这些年的委屈尽数倾诉给母亲，可抬眼看着母亲早已苍白的头发，面上深深纵横着的纹路，到了嘴边的诉说又说不出口了。
母亲……又如何不是另一个她呢，甚至比她被困在那个名为家庭的牢笼中更久，更难。
哭够了，母女俩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陈母帮陈娴整理了下头发，再郑重的道，“离婚吧，妈陪着你，需要什么手续，要请什么律师你说，妈可能没多少钱能帮你……”陈母小声的说着，想起什么，在脖子上摸索一阵。
递出来一个金吊坠，不大，且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
陈母叹了口气，“这个，这是你爸结婚时候给我的，可能不值什么钱，但我知道离婚要是请律师的话很费钱，多少也能算点，你别嫌弃……”
陈母说着说着就垂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顾城安看着手机外的母女。
陈母穿着一身不知道是几年前买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可袖子和领子磨的有些变色的痕迹无一不在告诉别人，这个母亲过的并不如意。她脖子上的金吊坠，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了。
再看陈娴，顾城安穿过来对陈娴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光鲜亮丽穿着时髦的中年女性。
可这一番折腾下来，顾城安也算看清楚。
陈娴的衣服首饰新颖，价格不菲，但……那都不属于她，她和陈母唯一的差别大概是：陈娴的丈夫还顾着面子，可陈父却是半点面子也不顾的。
想到这儿，顾城安重重叹气，靠着椅背上懒羊羊的喊，“统统啊统统，你说人这一辈子结婚干啥呢？”
统统无话可说，并给他加了一格音量。
“诶！”
顾城安再次叹气，“我以后一定不去祸害小姑娘，不婚不育，福寿永昌啊”
他音调七拐八拐的来了句京剧腔。
成精的app在小黑屋感慨，外面的陈娴已经收拾好心情。
她没要母亲的金吊坠，母亲说离婚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想一冲动就打电话给刘宇提离婚。
可哭过了，情绪发泄完了，又难免回到现实。
如果真的要离婚，孩子怎么办？钱怎么办？
她不想孩子跟着刘宇那个出|轨男，可她没有工作没有存款，结婚十几年年，银行卡没有一点流水。
真要离婚，孩子会判给谁可想而知。
想到这儿，她方才松快一些的心又被沉甸甸的石头压上了。
——
陈母陪着陈娴呆了会儿，就开始给收拾家里弄卫生，收拾到一半，刘宇终于赶了回来。
见陈娴在客厅坐着，也没料到陈母在，鞋子也不脱黑着脸冲过去将手机和车钥匙往沙发上一摔。
“陈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养家，你倒好，想方设法把家里的钱往骗子手里送！”
刘宇气的原地喘粗气，说完恶狠狠的瞪了陈娴一眼，抢过她的包将里头的银行卡和金条都拿出来，“从今天开始保险柜的密码我不会再给你，银行卡的密码我也会换一个，以后要生活费直接从绿信转！”
陈娴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一声没吭。
刘宇气急败坏的进了房间，然后“砰”的关上门。
陈母从厨房走出来，面带忧色的看了陈娴一眼。
陈娴扯着嘴角冲陈母摇头，“没事，妈。”
顾城安看的实在是牙痒痒，舌尖抵了抵小虎牙尖，瞄了眼外面压抑的气氛，悄咪|咪戳进了刘宇的会话框，点击交易查看转账。
刘宇的转账都很细，细到什么程度呢。
最大两百块，对方还备注个电费，最小一块，备注公交车费。
顾城安从头看到尾，从一开始的：让我来看看是多大的款爷。
到，，再到，?。
他怎么敢啊！他怎么敢的啊！给生活费都是每天陈娴买多少菜转多少。
至于为什么这么猜测……问就是不懂有什么东西需要每天买还都是有零有整的……
顾城安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靠在椅背上掐人中急救，等再抬头就发现交易界面已经退出。
嗯？只疑惑一瞬，他就反应过来。
“统统是你吗？”
画面再度返回到绿信的主页面。
顾城安有些惊喜的亮起了双眼。
返回这个功能系统之前是没有的，这代表系统在一点点进步啊！
依据是啥？有自己起死回生的经验，顾城安第一反应就是他成功阻止陈娴被骗，所以系统得到了升级。
不过看屋里也没有变化，难道这次升级只针对系统？
有些想不通，顾城安甩甩脑袋索性不想了，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下系统的新功能。
直把系统夸的音量格乱跳。
陈母在刘宇还没出来的时候被陈娴推走。
等刘宇一出来，直接岔开腿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抱着胸，往旁边的位置一指，颐指气使，“坐那儿。”
陈娴面无表情的坐过去，然后刘宇就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先是用不争气的言论将陈娴贬低到一无是处。
车轱辘话来回说，表达的中心意思无非就是一个：陈娴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人能有什么智商，怎么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
最后刘宇一句话总结：“我在外面随便找条狗都知道是问我要吃的，而不是问老天爷要，但你居然相信天上掉钱！？”
那质问的语气，那眼神就差没直接说陈娴连狗都不如了。
顾城安：……我刀呢！
贬低完就开始教陈娴应该怎么做，让以后就老老实实当家庭主妇，不要随便跟社会上的人联系，说她没那个脑子，只会给家庭惹事……
顾城安越听越觉得这个话术熟悉。
最后直接拍桌而起，指着屏幕被那个洞挡住的刘宇的脸怒斥，“这不就是pua吗！！！”
小黑屋寂静无声……
几秒后，音量格减小，画面转回绿信。
系统仿佛无声在劝他不要生气。
顾城安捏紧拳头，压制住一圈拳将刘宇嘴给打歪的想法重新坐回椅子上。
“不行，我不能让陈娴继续呆在这个火坑里！她必须离开刘宇！离开这个房子！“
只有离开困住她的房子，她才能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
四十岁正好年华，还有大把好时光，凭什么要蹉跎在一个垃圾男人身上！
看两人还在说话，顾城安点进绿信。
他记得绿信除了能玩游戏还能刷短视频。
现在这个年代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已经不用人耳提命点，只需要让大数据监听。
熟熟门熟路的找到功能页面，果然看见了视频号，点进去直接进入搜索栏。
其他什么都不管，直接搜索离婚两个字，然后把跳出来的视频挨个点着看了，一秒都不漏过。
视频种类很杂，除了科普离婚法典，离婚方式，离婚如何请律师，如何让另一半净身出户等等等等。
顾城安甚至看见了一些因为离婚发生的刑事案件，他实在是好奇，没忍住点进去看了。
然后被各类杀妻杀夫案件刺激的头皮发麻，麻溜关掉视频重新搜索“全职主妇如何在离婚中索要赔偿。”
是的，赔偿。
陈娴当家庭主妇十几年，为垃圾男人放弃学业放弃社交，家里里里外外都是陈娴打理，不把垃圾男人赔死，他白上几年警校！
大数据时代的监听是非常恐怖的。
当顾城安在绿信上搜索离婚相关，等陈娴应付完刘宇再拿到手机时，后台推送的就都是离婚相关的图文、视频了。
陈娴捧着手机看了看，清除后台坐到梳妆桌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良久，忽然又拿出手机，点出如今最大的互联网平台，搜索“全职主妇离婚案例。”
作为一个app，顾城安只能看见本体的操作页面，和摄像头的可见范围。
所以他并不知道陈娴都做了什么，只是见她瞥了门口几眼忽然带上耳机。
年轻警察好奇的扒着屏幕，看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来。他拉长音调喊“统统”
音量格跳了下示意他说。
“你，要不再升级升级，让我在去其他app那儿窜窜门？”
一阵沉默。
统统炸了。
音量炸了。
忽然拔高的音量将顾城安吓了一跳的同时，还诉说了系统的无能为力。
顾城安捂着耳朵一蹦三米远，盯着屏幕上加加减减反复横跳的音量加无语凝噎。
继而微微哽咽，“好了，我知道你不行了，你停吧，你莫作孽了啊统统！屏幕已经炸了，音量再炸这小黑屋没法住了就！”
反复横跳终于停止，音量键默默减小到让人舒适的大小，退了。
安静退场的样子莫名还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委屈巴巴。
刚刚捂了耳朵的顾城安又开始捂脑袋。
他大概是傻了，居然会在一根音量条上看出委屈来。
甩甩脑袋，顾城安决定用空余时间去会会骗子。
顾城安之所以添加骗子倒没有别的用意，主打的就是一个稳住骗子拖延时间。
如果能把骗子骗出来，那肯定再好不过了。
点开绿信，戳进骗子对话框，确定陈娴不会忽然点进来，顾城安撸起休袖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用陈娴的语气先是和骗子拉近感情，再用刘宇莫须有的奖金当鱼饵，最后再用一副淡淡的语气表示：没想到自家居然有一天不靠炒股也能赚到这么钱作为炫耀。
等看见对方反应极快的发来一句：“妹子，就这么点钱你就知足了吗？！我亲戚那边可是刚有一个客户赚了一千多万呢！”
哦上钩了
顾城安漫不经心的敲字：“真的吗？我不信。”
对方显然没品出这句话里的味。
“不信你等着。”
然后甩出来一个截图，是价值一千五百万的汇款账单。
紧接着陈姐又开始了她絮絮叨叨的劝说。
陈娴应该跟这个陈姐说过不少自己的事情，比如老公出|轨，迫切需要钱离婚这一点。
陈姐就专抓着这点说。
什么：“只要你有钱了，孩子还不是只能跟着你！”
“女人只有手里有钱了才能想干嘛干嘛！”
句句戳陈娴的点，但凡现在跟他聊天的是陈娴，对方早就得逞了。
顾城安打了个哈切，继续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