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厚重的灰尘的味道,她想梅姐根本没按约定的,每天都来打扫一次,也绝非是只有这几天没有打扫。他们知道她每年都只有冬天的时候来,于是其余的时候便变得懒散和贪妄。
她需要一辆摩托车,陈大河就不在。
而梅姐明明昨晚就知道她来了北山,却还是根本没有打扫这里。
吴瞳站在院子里,看着阴沉的天空开始坠下豆大的雨粒。
她记得最开始,陈大河家的院子是村子里顶不起眼的一户。后来吴恒看上了这块地,起了二层小楼房。陈大河家凭借位置优势,得到了看房子这份美差。
最开始,他们感恩戴德,兢兢业业。
后来,他们家的院子越来越大,态度越来越敷衍。
吴瞳想去摸烟,才想起自己的烟盒早就泡烂扔掉了。
他是她见过的第一个用铁质烟盒的男人。
吴瞳又想起张骤。
她没看走眼,他没有要偷她的东西。
门口响起脚步的声音,有人走到院子门口。
“谁?”吴瞳问道。
“是我啊。”梅姐拎着一个桶,要朝里走,“曼小姐,您稍等一会,我马上就把屋子里打扫一下。”
她说着就要进门,吴瞳却没动。
“……曼小姐?”
“先把客厅的桌椅擦了就行。”
“就擦桌椅吗?其他的……”
“先这样。”
梅姐不再问话,迅速地把桌椅擦了,而后离开了院子。
外面又开始疾风骤雨。
正午时分,天色完全地黑了。
吴瞳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细细的高跟鞋有规律地敲在椅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她没有关门,于是外面潮湿的风涌着吹向屋内。
她从前待在北山没什么特别的活动,每年冬天来到这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躺在卧室的床上晒太阳。
她在二楼有一间采光极好的卧室,她时常吃完药躺在那里,熬过这个冬天没自/杀,温月就说这是一次胜利。
眼下,她比冬天状态好太多,却不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她想和之前一样出门拍照,然而相机却被杀千刀的张骤放在了包里。
吴瞳就坐在客厅里盯着外面发呆,骤雨仿佛要把整片天撕裂下来,她心里麻木得仿佛一潭死水。
傍晚时,梅姐来送过一次晚饭。
张骤还是没有回来。
晚饭放在桌上凉透了,吴瞳都没有动一下筷子。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直到门外闪过一道明亮的车灯。
没有引擎启动和熄灭的声音,他是推回来的。
暴雨下了十数个小时,他浑身应该湿透了。
院门随后被人推开。
漆黑的雨夜里,他轮廓更显深邃。摩托车停在院门外,只有张骤一个人走了进来。
宽阔的庭院里光线昏暗,只有客厅传来明亮的光源。
张骤走近,看见吴瞳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双腿叠坐。她扬着笑脸看着自己,高跟鞋小幅度地前后晃动着。
张骤走进客厅,把包放在地上,拉开了拉链。
“王贵友说你早上找我,相机我忘记给你取出来了,抱歉。”
他声音明显沙哑,但是仍然字句清晰。
张骤没有去碰她的相机,吴瞳闻到潮湿泥土的气息。
“你车怎么了?”吴瞳挑眉问他。
“摔了一跤,发动机出了点问题。”
“哦。”吴瞳语气可惜,然而嘴角笑容更甚,或许是因为他回来了,他还带回了她的相机。
“你偷看我相机了吗?”她问。
“没有。”张骤回道,“你如果没事,我先回王贵友那修车。”
“谁说我没事?”吴瞳站起身子,走到了张骤的身边。
他浑身湿透了,也脏透了。
“小孩送下山了?”吴瞳气息打在张骤的下颌,抬眼望着他。
张骤说是。
吴瞳笑出声,“怎么办?我现在真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她站得近极了,像是根本不在乎他身上的泥泞。
张骤低头睨着她,潮热的气息从他的鼻间呼出。
“你饭还吃吗?”他目光越过吴瞳,看向后面。
吴瞳一愣,“你还没吃……”她话刚出口就觉得多此一举。
她让开身子。
“你吃吧。”
张骤说谢谢,坐到了桌子旁。
他明显是一天没吃饭了,今天雨势比昨天更甚,他带着两个人下山,又独自上山。中途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推着摩托车走了有多久。
吴瞳摸了一支张骤的烟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多了个男人的缘故,早些时候略显冷意的屋子重新变得温暖,然而门其实从始至终都没关上。
张骤吃饭速度很快,也很安静。
吴瞳此刻坐在另一边,饶有兴趣地等着他。
他把所有的饭菜一扫而尽,没有抱怨一分饭菜已冷。他只是在裹腹,而非享受食物。
他吃完,要去收盘子。
“放着。”吴瞳说,“右手边往里走就是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