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魔神的气息越发浓烈。
焦躁又起。
钟离遏制住本能的悸动,自我说服,只是幻象,只是流沙的栖居之所,自己可不是初入幻境的虚弱的自己。气场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钟离强行自如地走着,流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避开他。
小祭司跑来,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一边笑:“下次直接进来就可以了。”
“神庙太过神圣。”
“您无需拘谨,神庙欢迎所有人。”小祭司笑容灿烂,“原先定的是提纳里大夫三天后来复诊,我没想到您会突然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提纳里让我给你们这个。”
钟离拿出一个石质支架,呈弧形,称之为简易枕头也可以。钟离解释,老祭司迟迟未醒,是被睡魔纠缠,换上这个被施了咒的石枕,有助于辟邪,唤醒神志。
当然,他还得去为病人吟诵一段咒语。
小祭司抚摸石枕:“光摸上去,就有很舒服的温度。”
钟离:“诶?”
他没改变石头的质地,只是注入了强大的神力,比灰猫嘴里含的那块还强大。毕竟,试着搓了好几块后,他已经是熟练工了。
但说温暖,错觉吧。
小祭司开心地说:“偏殿只有我和父亲住着的缘故,不管什么日子,住着都很冷。不过您和提纳里大夫过来之后,整个房子都暖和起来了呢。”
钟离:……
这倒不是错觉,是天气变暖和了。
之前两次进神庙,钟离的注意力被流沙气息吸引,无暇多看。今天,他特别留意每一栋神殿,果然风格迥异,新旧不一,跨越了漫长的时间。
看得出神庙建筑群凝聚了莫斯比家族世世代代后人的智慧。
当然,“神明有中意居所才会降世”这种说辞。
只是乔希的意识混乱。
相较而言,科姆丘别处的建筑没有这么古老的。因为气候湿润,草木长得太快,建筑旁永远有除不完的青藤或青苔,不经常打理就被蓬勃的植物吞噬了。
小祭司小心翼翼地换上石枕:“钟离,这是你亲手做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提纳里大夫看上去很柔弱。”
倒也是,提纳里就不是能拿得起石枕的人。钟离撩起袖子,戴上绸质的黑色手套,手套与袖子中间,露出一小截皮肤。
小祭司瞟了一眼,鎏光隐动。
他一惊,再定睛细看,只是寻常的柔韧肌肤。
“……”
钟离将手指按在老祭司的头上,额心燥热:“我祛除恶灵时,不能被打扰,你可以出去了。”
“啊,我,知道了。”
小祭司关上了门,靠着墙壁,心噗通噗通跳动。明知看错了,可那一脉金色鎏光是如此耀目,想再看一次。小祭司忍不住透过门缝往里看,然而,什么都看不清。
钟离的手游离。
老祭司的低语由含糊渐渐清晰:“神、神明在上……”
记忆深处,是那一场灾难祭祀。
大祭司念念有词。
字句绵长。
那是极其极其漫长的祭词,漫长到最年老的老祭司打起了瞌睡。如此重要的仪式,却昏昏欲睡,只因他老了,以及经历次数太多了。
召唤,从每年一次。
到每月一次。
让他从极度虔诚的小祭司长成鹤发鸡皮的老人,连带对神明的敬重,都变得略显怠慢。都是时光的错,或者说,是神明迟迟没有降世,让这个召唤仪式变得微妙地敷衍起来。
空气忽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