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不知道是谁立在屋檐上,轻轻笑了一声。

但回头,只有脊兽依旧目视着雨。

苏梦枕和他的下属已经远离了这厅内众人的视线里,就在雷滚要拔起深嵌在石板内的刀时,一枚小石子弹飞在刀面上,随着他拔刀的动作,这把刀最终在雨里炸成千百片银色的尘砂。

雷滚的手里没有武器,就如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

他再没有威严,他再不能高谈阔论说着对风雨楼那个病秧子的轻蔑,恐怕在他未来的人生里,谁跟他提起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或者是眼角余光窥到一抹类似的红,都能让他疯牛似的开始发抖,然后发狂!

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眨眼的功夫,又许多大小的响动。

六分半堂子弟匆匆追出去时,飘摇的风雨里已不见人影。

只有一个“六”倒在地上,碎成一摊大小的石渣子,好像是雷滚那碎了满地的胆气与威严,赤裸裸的在地上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自比他山,玉也不如。

总有一些骄傲,是像尘土那样散在飞扬的风中。

还剩一个“分半堂”。

烟散,雨声却始终不停。

苏梦枕的鞋在雨里踩出一朵接一朵的涟漪,他的步子急到远看甚至有些像是踉跄,可他的人依旧很稳,只是步子不复刚来的沉重,也不如开始的信念加身那样稳当。

前门后街,似有喊声。

苏梦枕的步子越发地急、越发地快。

师无愧、沃夫子、茶花都跟在他的身后,彼此的衣角被风吹到纠缠在一起时,就像一面巨大的旗帜,这旗帜落在等待的白愁飞眼里,几乎叫他的心也跟着烧起来!

直到这刻,白愁飞好像才有了实感,那面巨大的旗帜落在他眼中烧成一团野心的火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声。

功名利禄,都在朝他招手。

苏梦枕没说话,只是在擦肩而过时,王小石与白愁飞都迅速跟上在苏梦枕的后面,无需言语,他们难道已经是默契的兄弟了么!

白愁飞不知道,他也不会问,这样贸贸然地问是不符合白愁飞的,他也不会在这时候问,他如果要问,只会叠叠自己凌乱的袖口衣衫,装模作样端着茶问道:“我们算兄弟么。”

这是他会问的,这是他想要的,但此刻,他只是沉默着跟紧了苏梦枕的脚步,雨水打在脸上隐隐泛痛,可此刻,他却只想为了心底激荡的情绪而放声大笑!

踩着雨水的行进声里,白愁飞的耳朵敏锐捕捉到苏梦枕的声音。

他说:“很好。”

白愁飞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赞誉!这天下能被苏梦枕夸奖的人总共才有几个?能被苏梦枕夸很好的,数遍天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数出双掌之数,只是白愁飞不知道这是多大的赞誉。

但王小石已经开始高兴了,他的眼睛亮的像攒着一团星子,苏梦枕这句很好一出来,他的眼睛甚至更亮了。

亮到让人害怕,亮到让人觉得自己会被他眼底那样不见底的火,烧到一点骨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