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好人,是说黎英走出来的行为,白愁飞勉强将他划为好人。

这就是白愁飞的失误了。黎英只是路过,而非长久驻足,加上风声雨声和不知道谁家破瓦掉地上的碎裂声音,白愁飞怎么会察觉到他轻而又轻的呼吸与慢悠悠的脚步。

王小石想说话,他对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抱着好心,包括看起来并不好的黎英,他也觉得对方是与自己性情相投的人。

只是他没来得及说话。

有四个人冒雨从这片废墟的那头跑过来,行色匆匆,白愁飞心里还在思索着黎英的动机,故而对那边状似躲雨的四个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有黎英遥遥的望那边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这里有许多人。

他静静聆听着细密雨幕里那些呼吸,目光在那窄角口站着的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向那边已经开始猛烈咳嗽的青年,目光在他青黄消瘦的面颊和一看就病歪歪的骨头上长久的驻留,又偏移过去,与他旁边那威猛汉子的目光对视。

扫视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威猛汉子目光横扫过这一片,向旁边那咳嗽到像一张弯弓的青年伸手,似乎要给他擦干净湿漉漉的头发,可他被拒绝了,那咳嗽的青年渐渐停住了像断气一般的咳嗽。

黎英有预感,周围那片密密麻麻的呼吸声,或许就对着那个弯弓一样的青年而来,为那个病的要死的青年而来,而他和旁边的两个人,都只是被无辜卷入这场风雨的家伙。

但不要紧。

他从不惧怕和人动手,旁边的两个人看起来落魄,但想来也不会恐惧与人动手,这就够了。

“他的病害得不轻。”

这是王小石说的第二句话,白愁飞也适时的接上一句,道:“我们也快害病了。”

害什么病?自然是穷病,天底下最可怜的病症莫过于穷病了!

黎英没掺和他们的打趣话,他的目光紧紧跟着那个病鬼似的青年,他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死了,但他的眼里,他那把消瘦的秸秆一样的骨头里,都藏着不屈的生命力!

这样的人,是很难死去的,是不会死的,周围那些埋伏已久的人,恐怕今天都要败兴而归,或者根本不能归。

在他的心念急转之间,旁侧的王小石与白愁飞已经完成了对穷病的许多交流,黎英虽然在看着那个病鬼,但不妨碍他在听。

最可怕的穷病,逼不得已的蛰伏,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本事的人,多的是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只是又有几个人可以成事呢?

而那个形容衰败的青年已经收起手中的手帕,黎英眼尖的看到了那上面一闪而逝的红色,他向这边走来,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走的不急不缓,终于走到了这几片破瓦之下。

黎英往旁边挪了挪,让他能顺利站在破瓦之下,而自己就撑着一把伞,静静聆听周围风雨声里的呼吸声。

风雨大作,他们也算是并排站在这破破烂烂的瓦片下,要么是抬头看瓦檐如丝滴下来的水柱,要么是远望灰雨里的破烂街道,也有的不晓得在看什么,可能是看越来越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