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见了惊惶的临,他将目光投向被临单独隔在前面的女子。

这个女子穿着襦裙,上襦有些宽大,严严实实地遮到了膝盖上面,看不出是否有孕,只是其他六个女子都穿着更能凸现曼妙身姿的深衣曲裾。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有些眼熟。

“朕记得你,你是去岁韩王安送到咸阳来的小女儿。”

说完,并不等她回话,便命夏无且去看脉。

夏无且心绪复杂地走到那女子身前,“韩美人,还请伸手让臣看脉。”

他看着眼前女子苍白惊惶的面孔有一丝怜悯,又有一丝愤怒,隐而不报是想做什么呢?谋害他们陛下的子嗣吗!没有一个为臣者能够容忍自己尊崇的主上子嗣被害。

脉搏跳如擂鼓,丝帛下的手不自觉地颤动着,夏无且沉下心努力感受着另一道缓而有力的脉搏,心下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舒出了一半,就被临战栗的声音打断。

“禀…禀陛下,下臣命人拿下了美人身边的使女拷问,她说美人纤弱,孕相不显,至有孕六月,也就是上个月开始才有孕态,美人她以绢…以绢束腹。”

说道最后一句,临说话都打着寒颤,拼命低着头,不敢看上面的陛下是何反应。

隐约听见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殿内诸人齐齐伏地,战战兢兢,不敢直面天子之怒。

除了韩美人。

明明她也已经怕的两股战战,额间还有冷汗,可那双柳眉下的含情目却透着彻骨的激愤,直直刺向高台上的嬴政。

她是韩王安的幼女昭,秦灭韩时她尚年幼,是韩王宫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她的母妃是韩国将门之女,生的明艳动人,最得韩王宠爱。

国破那日,她母舅战死,而她的母妃和长姐不堪受辱缢死宫中,因为韩王说要献美于秦王,人选就有她的母妃和长姐。

之后的动荡韩昭记的也不甚清楚了,随韩王安迁到陈县后,她一个外家衰败的无母公主自然过得不甚如人意,直到她初初展露出肖母的美貌。

韩王安视她为讨好秦王的利器,不甘心的韩国遗老也在她身上加注了砝码,妄图以美人计刺杀秦王。

韩昭也憎恨秦王,但她更憎恨那些曾经欲献她母姐,如今献上她的韩国遗老和韩王安,她想要刺杀秦王,又不愿那些人得偿所愿,只能纠结地沉默地待在咸阳宫里。

当然,只要她尝试一次,就会知道在咸阳宫刺杀嬴政纯属无稽之谈。

直到这一次,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抱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某种心绪瞒下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厌恶这个孩子是始皇帝的子嗣,却没有勇气,也没有渠道一碗药堕了。

起先这个孩子还没有什么存在感,待到肚子大了起来,她就叫了自己带来的使女帮她用绢布束了腹,或许是不想叫人发现,或许是抱了隐秘的想法——说不定这个孩子受不住,自己就去了。

嬴政并不在意眼前女子的憎恨,这天底下怨恨他的人太多,可天下都臣服在他的王座下,他无所惧!

他只愤怒这个女子伤害到了他的子嗣,尤其是这个孩子他还不曾见却已经心生怜爱。

嬴政冷笑,强忍着怒气下令,“朕不想见到此人,夏无且,朕将此女交予你,务必叫她平安生下孩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嬴政何时受过这样的憋气,蓬勃的怒气积压在心里却无处发泄,愈演愈烈。

等寺人将韩昭带走后,他冷声吩咐人叫来赵高。

“你派人去陈县问责韩王安,朕记得还有好些韩国贵族留在阳翟,挑一些不识抬举的,抄没其家财,送去与韩王安作伴。”

赵高谦顺领命,心里已经思量起这桩差事要怎么办才能叫始皇帝满意。

脑子里转过一个又一个想法,磋磨人,他可太擅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