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乎可以确定这本日志是叶家某个年幼的小辈写的,甚至有几个同音的错别字,但不影响观看。
四周寂静极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他的大脑如同一根绷紧的琴弦,随时可能绷断,他隐约察觉这摆了满屋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打生桩、献祭、叶家……
叶纪明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浮在他脑海中,晏栖想,叶纪明没有说出口的死因,他恐怕已经猜到了。
——吱呀。
开门声传来,晏栖做贼一般,条件反射将这本日志藏进了衣服里。
来人是李什,他古怪道:“原来你在这啊,我在外面叫了你好几声,你一直不应,我在那边的房间找到了点什么,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晏栖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太紧张了,后颈生出了细密的汗,甚至浸湿了一点衣领,所幸李什忙着去找东西,并未察觉。
隔着外套,晏栖死死攥着那把日志,走出房间好一会才意识到身旁并行的人是队友,不是邪祟,他没必要这么紧张。
但莫名的,他没有将这本日志拿出来。
前行的路上,李什有一搭没一搭道:“说起来,你在这个副本的人设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那些npc对你的态度这么……奇怪。”
晏栖心不在焉地摇了下头。
李什追问道:“什么特别之处都没有吗?有没有关系特别密切的人?你喜欢的人?或者隐藏的身份你没发现,我这个身份的生成的记忆里显示你喜欢鬼……怪一类的东西,还加了大学的灵异社团。”
晏栖实在不想搭理他,所有心绪都被怀中的日志引走,干脆一次性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有,没有关系密切的人也没有喜欢的人,更没有隐藏的身份,我也不喜欢鬼怪这些东西。”
他抿了抿唇,“我最害怕这些东西。”
李什的脚步突然顿住,晏栖刚要察觉出些许不对,便听他说:“到了,推门进去看看吧。”
晏栖纷乱的思绪在此时被打断,极度紧绷之下的他什么异样也没察觉,兀自伸手,将面前的房门推开了一些。
——浓重的深红色映入眼帘。
晏栖眼前条件反射地一花,下意识以为那是外头仅剩的残阳余晖,他还没看清屋子中央摆了什么,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
他被一把推进了房内。
晏栖急忙用手撑住了地面,掌心和膝盖传来疼痛感,疼得他忍不住深深抽了一口气,眼泪骤然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他余光瞥见了深黑的一角,像是什么家具的边角,漆黑的木中勾勒出一笔金色的字迹。
晏栖本能睁大眼去看。
……他面前俨然是副漆黑的棺材,沉甸甸的黑木正中央,并未写着常见的“福”或“奠”。
那金色的大字分明是——“压”。
晏栖鼻尖有淡淡的酒气,他按在地上的指尖也传来了湿润的触感,空白一片的头脑什么也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低头去看。
是朱砂。
画阵用的朱砂要掺酒研磨开,那股酒味混合着不知名的气味飘进晏栖鼻尖,教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思绪骤然回拢!
整个房间地面都是朱砂的痕迹,大片大片的鲜红蔓延开,像是飞溅的鲜血,浓重、压抑,还有被困在符咒正中央的那副名贵的棺材。
宛如地狱般的景象看得晏栖眼底也被映射出淡淡的红芒。
晏栖要疯了。
他猛地回头去看将他推进来的罪魁祸首,几近崩溃的质问道:“李什,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什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满是阴翳。
他身后,如血残阳彻底坠了下去,黑暗无声无息笼罩上来。
他忽地张嘴,提高声音道:“我把偷东西的贼带过来了,你弄丢的东西就在他身上!”
他等了会,不可置信道:“凭什么?!我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偷东西的贼就是他!”
晏栖受伤的地方疼得厉害,李什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什么偷东西的贼……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李什愤怒得像只发狂的野兽,目光忽地死死盯住了晏栖。
“祂遗失的东西一定在你身上。”他神经质地喃喃道:“那些npc都在看你,他们都在关注你……你没有偷叶家家主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那是不是什么关键性的道具,你拿出来呀,拿出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难道忍心看我死吗——?!”
最后那句话的声调骤然拔高,甚至有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晏栖愕然地望着眼前癫狂的人,好半晌才喃喃道:“你疯了……”
李什彻底疯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反而癫狂得像只鬣狗。
他不自觉往后靠,李什神经质目光死死盯着他,见状又要发狂。
下一瞬,青年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晏栖有些紧张地张开了眼,发现他此时正蜷缩在不知哪的柜子里。透过柜门的缝隙,他看见外头积了满地的灰。
这也意味着,他还没离开楼顶。
晏栖瞳孔骤缩,怎么可能!他给道具设置的最远瞬移点明明是三楼,为什么没有成功?!
【系统先生?】
【道具使用失败,超出道具生效范围,已自动将宿主移至安全地点】
晏栖快绝望了,指尖无意触碰到怀中的日志,反应过来后骤然攥紧了那本线装书。
他所处的屋子似乎离李什很远,但即使隔了这么远,晏栖也依然能听见他愤怒之下发出的嘶吼声,这声音过了许久才消失。
晏栖用手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柜子里的空间狭窄极了,空气也格外稀薄,他憋得难受极了。在这极小的地方,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剧烈、庞大,他甚至觉得这声音会让他因此被发现。
可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晏栖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衣料摩挲发出的窸窣声响都能惊他好几下。
没有信号。
这层楼仿佛被看不见的结界屏蔽了,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一点活物的痕迹,甚至于蚊虫的尸体都没有。
已经很晚了,陆景发现他不见,约莫会去找安溪,到那时,他的谎话便会被拆穿。
——陆景会上来找他吗?
晏栖心里甚至升起了微末的期望,他不敢出去,怕李什就守在外面,他一旦出去便是自投罗网。
他现在能怎么办?
晏栖咬紧了舌尖,最终茫然又无望地发现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绝望和无力感笼罩住他,晏栖忽然委屈得很想哭。
滚烫的热泪在眼眶聚集,恰在此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精神极度紧绷的晏栖骤然咬紧了手背,强行控制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吧嗒。
吧嗒。
似乎是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是谁?
李什吗?
晏栖胡乱猜疑着,目光死死盯着柜门的缝隙。
他看见一条笔直的裤腿,那脚步声似乎是在朝他的方向走来,却不知是不是朝着他。
他的紧张到达了极点,心脏好似要脱离胸膛跳了出来,那双鞋即将走到柜子前时,忽地停了下。
那双鞋略过柜门前的缝隙,毫不犹豫地转向另一边。
晏栖克制着放松身子,眼里盘旋的泪猛地落下来。
他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他了。
下一瞬,光明从眼前降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旁打开了柜子。
晏栖的心跳猛地停住。
他颤抖着抬眸,对上一双漆黑深沉如寒潭般的眸子。
——和黎郁明面无表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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