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时并非早餐时段,店里只有零星几个老顾客在吃油茶。
而赵如芳作为店主,其实也只是偶尔来店里看看,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忙着跟她的老姐妹们唠嗑。
宁羡没在早餐店里看见赵如芳,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位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学生,先是抬头看了江岚一眼,才移开视线,唯唯诺诺地望向宁羡。
宁南星的表情还算正常,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源自于血脉压制的恐惧。
作为施压者,宁羡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宁南星:“姐,事情是这样的……”
江岚站在宁羡身边,听着宁羡的小学生弟弟用句式冗长杂糅的日记体解释缘由。
而她同桌,本届文科之神,听到一半时就蹙起了眉。
江岚猜测,宁羡估计是觉得有点丢人。
因为她难得能从宁羡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充斥着嫌弃意味的沉默。
宁南星讲完了,宁羡作总结:“茗姨还在继续商量赔偿事宜,所以才让你到店里来找我?”
宁南星点头如捣蒜。
宁羡却皱眉:“茗姨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坐地铁来这里?”
宁羡不太明白,为什么陆若茗让宁南星来找她时,没有合理做出预设。
预设宁南星会被人贩子用游戏充值卡给拐走。
这句话落在江岚耳中,却是惊得不行。
宁羡的弟弟,居然不是她的亲弟弟吗?
“姐,因为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所以是时候该锻炼独自坐地铁的能力了。”
宁南星用不添加任何智商的骄傲语气向江岚证明,他和他冷酷麻木的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通过这几句话,江岚大致也能够知晓,宁羡的父母应该不是在外务工,所以没空来给宁羡开家长会,而是离婚了。
所以宁羡的家庭,是重组家庭。
这么说,宁南星就是宁羡后妈的儿子。
想到这里,江岚没有急着走,随意瞄了几眼宁南星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还有脚底下那双一看就属于名牌的鞋。
反观她同桌,身上只是穿着绥川一中以白为主,以黑为辅的丧葬风校服。
腕间戴的那块电子表,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名创优品应该在卖。
这么一对比,江岚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火气。
敢情宁羡她家不是家境不好,而是在搞区别对待,就只给小儿子穿好的是吧?
但接着听宁南星说了两句,又感觉宁南星好像挺怕宁羡的,整个人就一伏小做低的小学生姿态。
而且宁羡口中的那位茗姨,今天好像还准备来开车来接她来着。
江岚渐渐悟了。
一个小学生,和一位专程开车来接女儿的后妈又有什么错呢。
重男轻女搞区别对待的
,一定是宁羡她爸!
正在赴宴应酬的宁东鸿,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背下了数口黑锅。
甚至还在席间跟简庭谈论,某集团的a股又涨了多少个百分点。
聊到没什么话说了,宁东鸿随口问了句:“简总监,我没记错的话,你家里那位千金好像也跟我女儿一样,都在一中上学?”
“宁董记性真好,我家岚岚的确是在一中念书。”简庭笑了笑。
其实简庭跟宁东鸿关系一般,只是因为宁东鸿前妻的林蔚然是她的大学同学,以前有过几次交集。
加上天铭集团最近在跟东鸿集团谈项目,碰面的次数挺多。
所以简庭才会忽略这层尴尬因素,跟宁东鸿聊几句。
两人都是在商界摸爬滚打的人,隔着这层尴尬关系,依旧能够谈笑风生。
“你女儿好像比我女儿要大几个月,今年该上高三了吧。”
“本来是该上高三了,但是我们家岚岚因为身体原因休了一年学,所以现在还在念高二。”
“噢,原来是这样。”
宁东鸿礼貌询问,“令爱在几班读书啊?”
简庭日理万机,没怎么关注过江岚的学习。
平时都是江淮安这个爹在管束江岚,并且负责出席每次的家长会。
加上转班那次听姜海盛讲话时,简庭一心想着业务,有点走神。
只明白自己女儿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突然考好了能转进实验班。
当时还有点印象,好像能记住江岚转的是几班。
过了这么几个月,业务繁忙的简总监早忘了。
简庭只知道,她女儿从小就不安分。一会儿想去别的学校念书,一会儿又觉得某某老师不好了,非要转去其他班。
把幼儿园算在里面,江岚上了这么多年的学,早就把从一到十的班级都体验过一遍了。
简庭忘了江岚到底在几班念书,随意报了个班级号:“应该是在四班吧。”
“宁董,您女儿呢?”
宁东鸿迟疑了一秒。
因为宁东鸿也只知道,宁羡在最好的班级念书,并不清楚具体是哪个班。
好在他毕竟也是个董事长,胡乱猜测的语气甚笃,就跟在会议上定项目指标一样:“好巧,我女儿在三班念书。”
这话对了一半,毕竟宁羡的初中班级就是三班。
简庭顺着宁东鸿的话接下去,也连称好巧,没想到冥冥之中还有这种缘分,彼此女儿的班级竟然互为隔壁班。
这俩瞎说的家长哪能想到,江岚和宁羡并非隔墙相望,而是同班同学。
甚至还是同桌,寝室都在同一层楼。
反正是商业尬聊,临走时二人不忘微笑相约,等改天有空了,得把如此有缘分的女儿给带出来聚个餐。
至于到底改到哪一天,简庭和宁东鸿都清楚,大概率不会有这么一天。
商人嘴里的下次,在入坟之前,都不
算是截止期限。
……
而满口香早餐店里,江岚在心里暗骂了宁羡那个重男轻女的爹之后,发现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
既然已经把同桌送到了目的地,她也不好再逗留,再聊几句就准备走了。
宁羡的语言系统依旧还是那一套,时而应声,时而点头。
心里却在想,又该有两天见不到江岚了。
两天四十八小时,看十六部长电影的时间。
无数帧画面和无数组镜头,曾匆匆从她以往的人生中掠过,乏善可陈的滋味,同时也缺乏记忆点。
不过现在,时间的流逝对宁羡而言,似乎并不只是意味着逝去,而是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期待。
之所以说是若有若无,因为宁羡想时,它便是有。
想到无从可想时,便是无。
时间照常往前奔去,宁羡在有与无之间徘徊,却等来了一个意外。
赵如芳本来正在跟老姐妹们搓着麻将,突然接到陆若茗的电话,说宁羡和宁南星都去早餐店里玩了。
她今天的点儿特背,每打一张出去,都是送别人胡牌。
正好借故走人:“哎哟,我孙女孙子来找我了,今天打不了了,咱们改天再玩。”
那几位老姐妹们却不依了,把麻将往前一推,顺带着也把贵宾犬往地上一放,嚷嚷着说:“赵老太婆,你这可不厚道,以前你赢牌时,咱们可没中途撤场。”
“对啊,你不打了,我们仨也凑不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