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脸去,明红色的光线在他的目光里汇聚成一个朦胧的红点,似曾相识、慢腾腾地燃烧。过了一会儿,火光里的人才逐渐清晰。
是谢景。
谢景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个小矿洞,这矿洞是之前工人们休息时的地方,走之前有些东西为了方便就没有带走,所以还算齐全。
此时,他正靠在石洞墙壁上休息,火光照得他身上也染上了几分暖色调的颜色。
他的外袍用一根支起来的树枝挂在一旁烘烤着,上面全是泥水里淌过的脏污,里衣虽然还算干净,可是破了好几个口,看着有些狼狈。
他蜷缩成一团,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穆山显撑着坐了起来,衣物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谢景隐约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
他们之间隔了十几步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大约是刚睡醒,谢景反应有些慢,察觉到他醒后也没有立刻起身,过了好一阵,才说了什么。
他声音太低了,穆山显没有挺清楚。
半晌后,他慢慢起身,走了过来。
靠得近了,穆山显才看到他的脸并不是火光照出来的暖红色,有些苍白。
两人都打量了对方许久。
直到谢景不自在地转开了脸,穆山显才道:“你病了?”
说着,他抬手想触碰谢景的脸,却被谢景轻轻躲过了。他坐在一旁,握住了穆山显的手。
明明被火堆暖着,指尖很凉。
“你身上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两人谁都不回答,都在问对方。
最后,还是谢景先开口:“我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这些天没有好好休息。”
穆山显没说话。
“饿了么?”
谢景说着,想抽手去拿东西,刚抽出两个指头,就被穆山显又握了回去。他眉头越来越紧,好半晌才道:“别骗我。”
谢景听到他这句话,笑了起来。这时候,他脸上才浮现出一点点的血色。
他还好意思让别人别骗他。
只是那笑容很短暂,弯了
片刻就没了。
“你知道你做梦了么?”谢景忽然说。
穆山显定定地看着他,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什么梦?”
“不知道。”谢景摇摇头,一边说,一边拨弄他的手指,“就听见你喊我的名字了,问春、问春的,叫了好几遍。烦人。”
问春是他的小字。
他的名字取自“春和景明”,谢景、问春。
穆山显不着急了,挑眉:“是吗?”
他叫谢景从来只连名带姓的。
问春,这个小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穆山显不是不知道古人常有用小字来称呼对方的习惯,只是他一直觉得谢景就是谢景,其他名字都只是为了圆人设的附加产物罢了,所以没有刻意去记。
谢景嗯了一声,“不然你叫我什么?”
“你想我叫你什么?”
穆山显把问题抛了回去。
他们之间有太多称呼可以说了,兄长、陛下、将军、爱卿,数不胜数。
再亲近的,也有。
可是谢景却像是被堵了口似的,没有回答。
穆山显等了片刻,以为他是害羞所以不肯说话了,正要问些别的,谢景忽然道:“普罗是谁?”
话音落下,四周一静。
穆山显刚才还闲散随意的神情一点一点变了,这一切,都被谢景看在眼里。
他们都是聪明人,话不必点的太明。穆山显很快明白了,他梦中念的名字不是谢景,是普罗。
“是朋友。”穆山显没有隐瞒,“我和他志同道合,算是一路人,但也仅限于此。”
这句解释虽然短,但该有的都有了。
谢景哦了一声,“这是他的小字么?”
很少见到普这个姓,这个名字就更少了。
“……”
穆山显现在总算明白了,谢景为什么刚才会忽然说梦中喊了他的小字。他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又觉得谢景吃醋的模样实在稀奇。
“不是小字,号而已。”穆山显认真道,“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名,故只能以此相称。”
要是应了他的说法,恐怕这醋劲就真的过不去了。说是号也没错,普罗确实不是真名。
他这一番解释后,谢景的脸色才缓了缓。
“能让你称一句志同道合的,想必一定是位贤士。”察觉到穆山显调侃的目光,谢景又欲盖弥彰地说,“我并非妒贤嫉能之人,改日若有机会,你也为我引荐引荐,若得此人才……”
他忽然蹙了蹙眉,捂着唇咳了几声。
“你看,我也没说你妒贤嫉能,你急什么?”穆山显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帮他顺气,然而谢景脸色突然一变,露出几分痛苦,“别——”
话音未落,他忽然偏过头去,猛地咳出一口血来!!这变化来得突然,穆山显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谢景脸已经完全白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穆山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景倒下去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收回,直到察觉到四周一片死寂,就连017也没有出声时,他忽然意识到了,心口猛地一跳。
……这个世界的谢景,之前没有心脏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联想到这个,那一刻,几乎是本能催生出来的预感,穆山显解开谢景的衣裳,小心地把他翻过去,目光触到他的身后时,忽然一颤——
谢景的背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片浓重的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过后留下的印迹。
正正巧,就磕在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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