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显坐在廊椅上,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张福字。红彤彤的,像正午的太阳。
贴福字的小厮自告奋勇要上去,只是他个子不高,站在梯架上才勉强够到地方,底下两人抓住脚架,不让他轻易掉下来。管家在一旁指挥,让他往左挪点、又往右挪些,再往上改改,又觉得还是歪。
那小厮体力不支、摇摇晃晃地差点摔下来,好在有底下的人接住。说到底也才是十五六岁爱玩的年纪,管家训了他几句,但也不严厉,随后换了个高个儿上去,轻轻松松就贴了上去,格外整齐满意。
穆山显久久看着,直到鹦鹉啄了他一下,他才回神。
原来是鹦鹉吃完了食碗里的,仍不尽兴,弯月一样的鸟喙往他手心里钻,想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吃食。
这鹦鹉极通人性,不咬人,只叼啄两下,弄得掌心痒痒的,却也不疼。
穆山显弯起指节、敲了敲鹦鹉的鸟喙,鹦鹉的小脑袋被晃得东倒西歪。
“行了,去贴下一处吧。”
管家说道,不经意地一瞥,忽然愣了愣,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宸王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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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正宴是阖宫庆贺的大宴,不光是后宫诸人,席上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以及各家亲眷。虽然是为了辞旧岁迎新春,但天子也不会留他们太久,酉时过了一半,估摸着宫门快要下钥,宴席就散了。
大臣们回去后,还能与家人共度新年。
宸王依旧称病不曾赴宴,谢景知道他不会来,但还是给他留了一个位子。后宫冷清,席上也多是官员和女眷,只有谢景两边空空,居于高堂之上,未免寂寞。
宴席散去后,保宁扶着他去后殿换衣,谢景身上都是浓重的酒味,他险些搀不住。
“陛下怎么喝了这么多?”他担忧道,“您自己也不克制些,等下还是把醒酒汤给喝了吧,省得明早起来头痛。”
谢景靠在椅背上,脸上泛着几分醉意,但双眼又像是清醒的。
“难得的佳节……”他喃喃道,“总不好叫大家扫兴,就多喝了一些。”
保宁原本还想唠叨几句,看他失神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去年迎新春时,太后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只是那时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太医也说没什么问题。除夕夜的佳宴上,太后精神头格外好,她高兴,陛下也高兴,两人都多饮了几杯。
谁能想到第二天太后就昏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此后情况陡转直下,为了给
太后祈福,陛下还亲自去天一寺上了香,但最后还能没能把人留住。
太后是在上元节、一个格外热闹的日子里走的,宫里敲响丧钟时,宫外的炮竹响彻天空,根本难以分辨。百姓们欢呼着庆贺新年,不知天子此刻失去了他的母亲。
陛下这是……触景伤情了。
过了一会儿,谢景抬手,“扶我去湖边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