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

李老二喝了不少酒,脸红脖子粗的,胡咧咧道:“种得好也没用啊,没田啊。”

余满山本也喝了不少,脑子都有些糊了,但一听李老二这句话,酒立刻清醒不少。

那老者看似家境还不错,戴了青棉布做的帽子,“怎么地?是佃田种的吗?”

“嘿。”李老二一声嗤笑,“不然咧。”

李老头酒也喝得多,嘴就没平时严实了,他脸喝得通红,感叹:“我这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不懂得取舍了......”

李老头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酒作用下,藏不住话,他看向余满山,道:“满山,你也别怪岳丈说你,要是去年,但凡你狠心点,现在也不至于佃那方家的田来种......”

他也知道余桑就坐在隔壁桌,但余桑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李老头继续道:“这女娃,没了可以再生,三丫的身子骨,都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了,没得为了一个女儿,把全家拖垮了。”

“大郎也不小了,二郎也是,现在没了田业,以后三个孩子娶亲都娶不到好的。”

李老二插话:“就是,爹过寿,不是做二舅哥的说你,你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非得买半匹布来充面子??,这面子好看是好看,还不如攒着钱买田来的实在。?”

桌上的其他人一听,原来这余满山家里只是个佃户,今天岳丈过寿,专门买半匹布来是充面子的,其实家里条件并不好,大家看余满山的神情和态度立即就变了。

不止是李老头那桌,旁边桌能听见的,也纷纷侧目向余满山,有些碎语嘀嘀咕咕起来。

李老二虽喝了酒,脑子实则很清醒,一看余满山今天的气焰终于被打压,话就更多了,跟着李老头的话接着说:“这女娃,真没了就没了,没得赔上全家,女娃长大还得赔上一笔嫁妆,嫁出去也是别人家的人,满山啊,你去年实在是......”

余满山本就听着李老二说他家没田那句就清醒了,李老头也跟着翻旧事,李老二还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越说越多,他脸已经完全黑下来,杵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李老二还在说:“要是不卖田给余桑治病,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又要受那方地主的刁难,又欠着钱。”

李老二又看向李老头吐槽:“爹也是,当初纵着妹子,她回来说缺钱给余桑看病,你就拿出十贯钱来。”

李老头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有些吐字不清:“还不是你大哥......非要劝我......好歹是我外孙女......我拿这么多钱出来给她治病,也不知道她以后长大了记不记得感念我......”

余桑在旁桌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她可不是真的五岁的小孩,她基本听懂了,她原本还以为是她外翁主动拿十贯钱出来给她治病的。

却原来是,她娘阿李自己回家去说的,还是在李老大的劝说下,李老头才答应拿钱出来给她治病,而李老二,一直是不答应的,觉得她是个女娃,死了也就死了,女孩儿本就是赔钱货,给治病简直是浪费。

后来秋社日,李家闹分家,沈氏一直闹着这十贯钱的事,她当时坚持要写下借据,如果李老头真心不要,最终也不会让里正写下借据,不过是顾着面子,做个表态不是他不要,而是她硬要还。

余桑看向她爹,她爹余满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面沉如水了。

李老二还在说:“唉,最近家里送英才去镇里读书,花费不少啊,幸亏英才聪明,张老叔,听说你孙子也打算明年开春送去镇里读书?那敢情好,到时候和英才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