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想好的措辞在这样的注视下彻底崩盘。

唐昊心烦意乱地把头扭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刚刚在路边小店买的香烟，抽出一根夹在指间。顾女士在家里严禁烟酒，他从来没碰过这些东西，最多看同学在天台上偷摸抽过两三支。如今拿出香烟，不过是想维持自己缄默的姿态，避免和岑婉直接对话。

唐昊感觉一部分的自己已经飘出了躯壳，冷眼旁观着自己内心的挣扎。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这让他恼火极了。

岑婉看着唐昊生疏的动作，就知道他从来没抽过，但她并没有直接戳穿：“这儿会不会禁烟？”

“管他。”唐昊又摸出了一支打火机，“你不喜欢就走远点。”

打火机冒出的橘色火焰“簇”地点燃了香烟的头部，丝丝缕缕白色的轻烟从烧得发红发灰的截面飘出，彼此缠绕着往上攀升。

唐昊定神看了两三秒，给岑婉走开的时间，再缓缓把香烟拿近——大概是苦涩的味道吧。

不想，他的动作被一股轻柔而不可抗拒的阻力停在原地，香烟停在唇边四五厘米处，再难寸进。

唐昊看着岑婉突然凑近的脸和握住他手腕的手，有些愣神。

岑婉把他的手牵过来，微微低下头，耳侧的发丝触到他的手背。他觉得很痒，但还是努力保持原来的动作。

就着他的手，岑婉把滤嘴轻轻咬住，吸了一口，动作比唐昊熟练许多。

一团烟雾从两瓣淡粉色的饱满嘴唇之间缓缓吐出，在空气中化作了不知名的形状，又消散了。

两人的距离近到没有风可以钻进这缝隙，然而唐昊却总怀疑有一股微弱的气流，把岑婉吐出的烟吹到了他的面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浓的烟雾，浓到他只能看见那淡粉色的双唇开合，其他什么的都看不清：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

她在说什么？哦，是香烟的事。

唐昊发现自己晃神太久，有点狼狈地从岑婉手里夺回燃了一截的香烟，岑婉顺着他的力道将手放开。

烟灰随着动作起伏散落在两人之间。

他把香烟重新叼回嘴里，在品尝到香烟的苦涩之前，先感觉到了滤嘴上残留的湿润触感。

这是岑婉刚刚吸过一口的烟。他迟来地在脑海里消化着这个事实，又不得不抬起手把香烟拿出，只将将悬在唇边。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唐昊的手却有些僵硬。

岑婉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她震惊于她刚才下意识行为的越界，仿佛是被什么神秘而冲动的力量支配了一般。

她将那一丝尴尬强压下去，定了定神，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你看，就像香烟一样，很多事情我可能并不讨厌，只是你没有问过我。别擅自替我失望，唐昊。”

“我只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你不说的话，我猜错了怎么办？”这次她的自嘲并不是为了缓和气氛，而是真的觉得有点疲惫。

“错了就错了，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唐昊把还剩了一大半的烟丢在地上，用脚彻底碾灭。

“错了的话，我会伤害你，我不想这样。”

如果是以前的唐昊，他一定会直接问岑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然而现在他只是沉默地跳过了这个问题。如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他宁愿不听。

见唐昊不说话，岑婉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月牙潭映照的灰色天空，今天没有阳光，连湖面的残荷枯枝也被阴云罩住了，几乎不能呼吸。

两人并肩坐在湖边，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开口。